“娆娆...”
上阳宫中,姬宫穆轻柔呼唤着,他伸手抚摸着缩在被中的女子的背,隔着光滑冰凉的锦缎,娆羽将自己包成了一个蚕蛹,一动不动。
姬宫穆叹息地倒在了床的另一侧,注视着被面上比翼齐飞的双燕。
室内一片寂静。
洛神宴后,娆羽就把自己包在了被子里,动也不动。
姬宫穆的手指不自觉地划过织锦的被面,年轻的男子蹙起了自己修长的眉,他能感到这被面下女子包裹着的巨大的悲伤。
他犹豫着,却依旧开口了:“娆娆,皇叔他已经在外面等了。”
洛神宴流血,宣娘琴姨身死,安公公禀告,琴师无纠在他送琴姨入宫的时候,自己就在上阳宫中等候了。
被子动了动,姬宫穆眉眼中是如月光般流淌的温柔,他说:“娆娆,只要你愿意,这世界一切都无法伤你,我会为你,建最华美的宫宇遮风挡雨,为你,筑起最坚固的城墙挡一切苦厄...”
姬宫穆伸手拉开锦缎绣被,露出一张如花的容颜,冷香幽幽。
宛如沾着露水的芙蓉,
娆羽的双眸晕着水光,
姬宫穆心已经疼了,他吻上那闪闪泪光的眼睛,不住地呢喃:“宫穆会保护娆羽一生一世的。”
娆羽感受着男子轻柔的呼吸,泪终于掉了下来。
“可是娆娆无法保护宫穆啊,我连抚育我长大的师傅都护不住...”
姬宫穆抱住娆羽,安慰道:“是楚廉之qín_shòu不如,与你无干的。”
娆羽却狠狠摇摇头:“你不懂的,宣娘也好,琴娘也罢,她们是为我而死的。”
姬宫穆哑然,娆羽不说话了,她安静地坐了起来,看着晃动的烛火,袅袅的安神香浮起的白烟,久久无言。
窗外,月明星稀,有乌鸦凄凄的叫声。
“羔羊跪乳尚知孝,乌鸦反哺孝亲颜,我总该弄个明白清楚。”良久,娆羽才慢慢开口,她转头看着一直担心望着她的姬宫穆露出一个苍白虚弱地微笑:“无纠师傅久等了吧,我去见他。”
姬宫穆反而握住了娆羽冰凉的手,仿佛如同冷玉一般。
“娆娆,今日你也累了,我去吧。”
娆羽垂下头,看着反射着月光的白色地砖,地砖上面有一个并蒂莲花的图案。
“穆郎,你听过思儿曲么?”
“什么?”
“今日宣娘所跳的并非是凌波舞,而是思儿曲,可惜曲子配错了,这舞不该用管弦所配,而是该用从女子喉咙中发出的哀鸣之曲来配。”
月华流转,姬宫穆看着娆羽一身白衣,恍若姑射仙子。
娆羽裸着双足,踏着那块并蒂莲花的砖块上,轻轻抬手。
“我为你跳一曲真正的思儿曲吧,或许这世间能真正看到过这支舞蹈的男子寥寥几人而已。”
清歌,曼舞,银色的月,流动的风,还有——
这世间最美的女子,以及这世间最悲伤的舞。
姬宫穆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切。
娆羽轻轻开口唱道:
“思我儿寒,思我儿渴,
思我儿饥,思我儿冷,
用我之命,换儿长安,
用我之血,换儿长乐,
用我之神,换儿无忧,
用我之魂,换儿无苦。”
一曲终了,姬宫穆发现自己落下泪来,他忽然明白了娆羽跳这支舞的用意。
那个从青楼里出来的宣娘,对于娆羽而言,却更能代表她的母亲。
“刚出生时,生母难产而亡,楚流云不知出于对那个薄命女子的愧疚还是其他,终究让我活了下来,可是让我得以好好长大的,却是宣娘一日日偷偷送来的牛乳,一日日拿来的糕点,在楚府,她那样尴尬的身份,却能为我省下好料子,每一年过节、过年、过生辰,别人有的新衣,我也有,让我不至于为了一饭一衣,向着楚夫人江月摇尾乞怜。”
烛光摇动下,妖娆妩媚的女子照出几块斑驳的阴影。
娆羽没有掉泪,反而有些过分冷静地和姬宫穆回忆着过往。
姬宫穆心疼地走向娆羽,娆羽却不自觉地退后几步。
年轻的君王无奈地停住了步子,留给他年轻的妃子一个好像与世隔绝的单独空间。
娆羽继续说:“当年,宣娘自赎之时,不惜划破那张如玉的容颜;所托非人之时,她亲手砍下了负心情郎的头颅。”
娆羽停下了话,看向姬宫穆,姬宫穆认真地看着她。
女子终究还是忍不出再次哭泣起来:“你说这样刚烈决绝的女子,会因为楚廉之那种人死么。”
姬宫穆摇摇头,仿佛是答非所问:“我会陪着你的,一直一直。”
娆羽闻言露出一个带着泪的虚弱笑容,她自问自答道:“宣娘师傅是不会的,所以答案一个,是为我。”
姬宫穆抬脚,踏入到那片冰冷的月光中,站到了娆羽的面前。
男子抱住了女子。
娆羽靠着姬宫穆,如同刀在割肉一般说:“楚廉之与我有旧日之仇,楚流云与我有往昔之恨,楚皓羽与我有争宠之怨,此事中,死了楚廉之,伤了楚流云,牵扯了楚皓羽,得益之人只有我。”
姬宫穆收紧了环住娆羽的力度:“不说了,娆娆,我们不去见皇叔了,我们休息好不好?”
娆羽却咬牙喊了出来:“洛神宴上我是被刺杀谋害的受害者,是一心念着陛下的忠君之妃,可是陛下,为什么她要如此啊,我现在已经一国之妃了,我不是当年那个想要个长命锁,都要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