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之后,太傅府的书房,原本面色平静的赵幕仁听了赵宣的话之后,猛地站起身来,便是手边的茶杯都打翻了,任由那滚烫的茶水顺着他已经苍老而显得有些青筋凸出的手背上留下来,褐色的茶水,滑落微微颤抖的指尖,低落在地上,桌子上,茶杯摔下的那一处,还冒着一缕尚未消散的热气。
一时之间,茶香充盈在两人的鼻尖。
可是,谁也无暇细细闻那幽香的茶香,赵幕仁,这位刚刚过完了他的六十大寿的老人,微微抽搐的面庞上,那剧烈的反应背后,有着太多太多的情绪。
“江泰,消失了?”
赵宣原本还担心茶杯的滚烫对赵幕仁的手背造成什么影响,眼中畜含了某种隐忍的色彩,只是,见到赵幕仁的这般神色,面上又凝重了许多,“是。”
“查到什么线索?”
赵宣一阵沉默,这般模样,赵幕仁一看之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闭着眼睛,似乎是沉淀了心中的怒气之后,脑中似乎闪过了什么东西,面上的神色微微凝注,几乎是咬着牙出声,“去,去探清乐郡主府!”
赵宣的面上表情也变得无比凝重,但还是沉声应下了一句,“是。”
可郡主府是赵宣能够进来查探的么,当夜,程锦尚在睡梦之中的时候,便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响动,那响动离郡主府主院实在太远,便是听到了也只是模模糊糊的声音而已,只是,不用多想,她便知道了是怎么回事,睡意在听到响动的时候,已经渐渐消弭,程锦推开了被子站起身来,走到另一边的窗户,推开了灌入微凉夜风的窗户,听着外边的响动,不过多久,便消失不再,夜,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扶桑听到起来的声音,轻轻推开门,走到程锦的身边,“谷主。”
程锦将窗户又重新关上,似乎是幽幽说了一句,“不太平的日子就要来了,扶桑。”
扶桑只微微颔首,“的确如谷主所料,今夜,的确有人想要闯入郡主府。”
程锦面上了然,“过了这么些日子,赵幕仁也早该反应过来了,这几日,让京城中的子弟们再多留意太傅府的情况,慢慢来,张弛有道。”
有时候将人逼急了才会露出马脚。
扶桑点头应下,而后又出去了。
程锦似乎也只是站起来听了听窗外的动静而已,扶桑离去之后,她便又重新钻进了被我之中,只是,似乎这一阵起身之后,再想睡下去,便有些困难了。
夜探的事情,并不成功,赵幕仁的怒气,几乎能将赵宣生生劈开。
一旁的刘克,自是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只是……比起赵幕仁的怒气,他面上的神色似乎是收敛了许多,“赵太傅,看来,清乐郡主,对您已经有了一些猜想。”
赵幕仁唇边的肌肉抽动了一下,面上的烦躁表情没有克制住,“既然如此……当年,她便不该在西北的战乱中生存下来。”
这话一出口,刘克的眼睛缩了缩,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来。
书房里的声音似乎还在继续,这一处清明的灯火在半夜的太傅府之中似乎尤为明显,只是,深夜时分,似乎谁也不知道此处到底发生了何事?
平静而又暗流汹涌的一夜,在不知情的人的梦中悄悄过去,还有三日,最迟五日,前往皇家狩猎场围猎的承顺帝将会回到京城之中,但事后,一切朝事依旧。
然而,暗潮汹涌的一夜之后,第二日早间,程锦与旁子瑜还在说后边的计划之事,却是不知道,在郡主府一派宁静的这个早晨,京城的大街之上可谓锣鼓喧天,在外的百姓,似乎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如此隆重的气象,甚至,还有人岁数若此,也没有见过如此长的一个队伍的聘礼,可是,稍稍识字的人,都会知道,这个聘礼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因为那一台一台的箱子上,都刻画这一个大大的及其清楚的楚字。
在这大晟京城之中,只有一家楚姓。
似乎默默暗含的某些东西,已经在有心之人的心中悄悄划开,可是……那队伍通往的方向,究竟停驻在哪一家,却是无人会猜想得到。
而还在与旁子瑜谈话的程锦,自是不知道这一层,因此,当魏叔几乎是喘着气来元曦小院告诉程锦,楚帅的聘礼到了的时候,程锦的第一个反应是懵着一张脸。
“什么?聘礼?”
倒是旁子瑜经过一瞬间的惊愣之后,却是极快反应了过来,似乎是笑了一声,“锦儿,看来是楚帅求娶你的聘礼。”
程锦看他毫不意外的表情,“师兄……好似知道?”
旁子瑜只摇了摇头,“不知,不过这一日迟早总会到来的。”旁子瑜甚至还想过,楚睿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在承顺帝的眼皮底下将让程锦嫁入楚府,却是不想,他的动作竟然如此快,也竟会选择这样的一个时机。
按照大晟的习俗,男方下聘的时候,一般不会自己亲自前来,而是让家中的长辈,或者德高望重的老人带着聘礼前来,越是德高望重的人,越是表达对女方的疼爱与看重。
程锦不明白这一点,不过她也没有想这么多,听了魏叔的话,一边与旁子瑜往外走,一边又在心中暗暗奇怪,楚睿人都不在京城,如何给他下聘?
却是到了前厅之后,看着前厅琳琅满目并且还在一箱又一箱往里抬的聘礼,不断往外拿进来的趋势可见不会很快消停,还不待做出什么反应,便当先听见了门口传来一声洪亮却也熟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