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是一碗粥,一撮咸菜,一个窝窝头和一条两指宽的小黄鱼。
鱼是全老师早上带着同学去塘里捞来的,很新鲜,做饭的是一位大叔,以前在部队里就是炊事员,现在退役了就给孩子们弄弄饭,他手艺很是不错,听说他还给司令做过早餐。
李光久端着自己的盘子坐在破旧凳子,埋头吃了起来,他冷不丁听到一声瓷盘子搁落在桌子上声音,在他那西索西索喝粥的声音里很是醒目,于是他抬起头,就见一个头跟他差不多高的男孩站在一边定定的看着他。
李光久呆了一下,慢慢的放下手中的碗,他有些蒙,不懂这男孩是什么意思,于是也跟着这男孩互相对视着。
过了半晌,那男孩又拿起自己手中的碗,转个身走了。
李光久抓了抓脑袋,没管那么多,继续埋头吃了起来,他吃得很快,等他吃完了之后,发现他其实已经算是落后了,很多孩子吃起来比他还要猛。
也都是战乱过来的孩子,都挨过饿,吃东西都是狼吞虎咽,挣前抢后的。
他把碗放到收碗的那个门边,曾经的炊事员,现在的厨师正在那里舀桶里的水洗碗,看到他还笑了笑,脸上的肥肉陷进了两个小酒窝。
于是他也不由得笑了。
“辛苦了。”他说。
“不辛苦,你们这些小崽子舔得比洗得还干净,我拿水冲冲就够了。”厨师笑出了一口大白牙。
此时天还没黑,全老师让孩子们去西厢房领木桶,也不知全老师是从哪里搞来的,木桶堆满了西厢房,桶上面挂着一条白布,李光久新来的,全老师问他有没有带毛巾。
李光久摇了摇头,然后全老师就去里间给他拿了一条,然后催着他快点跟同学们去井里舀水洗澡。
井水那边排满了队,个个都脱得赤条条的,一个个跟竹竿似的,都见不着一两肉。
舀完水的孩子们就站在院子里的塘边用毛巾沾了水然后往身上撮,撮干净了把毛巾洗一下,剩下的水往自己身上一冲就完事了。
轮到李光久的时候,站在院子里的孩子已经没多少了,全老师还站在李光久的后面,他也扛着一个木桶,整个人也脱得赤条条的,身上比孩子们多点肉,整个人很白,在临近夜晚的昏暗阳光下显得很是醒目。
李光久慢腾腾的提着水站在院子边。
全老师跟在他的后头,他说:“怎么这么瘦,提不提得动?”
李光久点了点头,拿着毛巾沾了沾水在自己身上撮了起来:“全老师。”
“嗯?”
“怎么没见另一位教算术的老师?”
“他家里困难,晚上就没有住校。”全老师解释道。
“哦……”李光久慢腾腾的一边搓着一边问道:“哪里困难?”
“哪里都困难,他家里三个娃,还要照顾兄弟的妻子和孩子。他妻子一个人顾不过来,他得回去帮忙,除了上课,其他时间都很难见到的……”
“哦……”
“唉,前两天,友之还跟我说他不想教书了,想回去种田,也能给他妻子减减负。”
“哦……”
“你这小子。”全老师笑了一声,向他看了过去:“到底有没有在听。”
李光久拿起木桶往自己身上一冲,他闭着眼睛忍受冷水的冲刷,等洗完之后,才问道:“全老师,你刚刚说什么?”
全老师叹了口气:“没什么,我跟个孩子讲这些干什么?”
他嘱咐道:“记得把木桶还回去。”
“知道了。”李光久扭着凉嗖嗖的小屁股一蹦一跳的把桶放回厢房里面。
他在葡萄架子上找到自己的衣服穿上,抖了抖身体,把寒意驱散然后再回到自己的寝室。
寝室里此时点着煤油灯,一群孩子蹲在地上,接着微弱的光拿着石板在那里写字。
全老师今天布置了作业,每个年级的孩子的作业都不一样。
虽然作业不难,但是对于这些孩子来讲仍旧是一个需要皱眉寻思的问题。
李光久没有作业,他坐在自己的床上,抬起头看着横梁。
“哎!”
有个穿着黄马甲的男孩发出了声音。
“哎!”
声音又大了一点。
“叫你呢,新来的!”
李光久把视线投向那个男孩。
“你叫什么名?”
“李光久,木子李,光门耀祖的光,久未见面的久。”
那男孩呆了一下:“我……我叫……李狗蛋……”
“哦……”
没过一会儿,那男孩又兴奋起来:“你名字真好听,你是不是认识字?”
“嗯。”
这里的对话已经让其他的孩子投来注视的目光,有个个子比较高看起来有点严肃的男孩道:“狗蛋,小点声。”
李狗蛋连忙应道:“知道了。”
他小声的凑到李光久的面前:“你真认识字啊?”
“嗯。”
“那你能不能帮帮我?”
李光久定定的看着男孩半晌,才慢悠悠的问道:“帮什么?”
李狗蛋拿出自己的石板,上面空白一片,他递上石笔:“全老师要我给自己取个名字,我这咋起啊,虽然我觉得狗蛋挺好的,但是全老师的话又不能不听。这可把我愁的,我寝室的人都不愿意帮我,你帮帮我呗。”
李光久接过石笔在石板上唰唰的写上两个干净漂亮的字。
李狗蛋不由发出惊叹的声音:“哇——你写字好漂亮啊——”
“狗蛋,小点声。”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