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絮心里总惦记着自己还在输液,总担心会说过头,因此睡得不太安好,她中途醒来,睁眼一看输液瓶,已经换过了。苏絮睫毛颤了颤,又转了个身,看见风宓阳站在窗边,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得很出神,都没注意到苏絮翻身了。
苏絮将手从被单下面拿出来,问风宓阳:“在想什么?”
风宓阳应声抬眸看了苏絮一眼,眼神有些迷惑。
片刻后,他才恢复过来。
“没什么。”他走到床边坐下,摸了摸苏絮的额头,说:“还是有些烧。”
“哪那么快就退烧的。”苏絮不以为然。
风宓阳要把她的手放进被单里,苏絮等他放好又拿出来。风宓阳瞪了她一眼,“别闹。”
“不冷,放被单里不自在。”苏絮说什么也不肯再将手放回去。
风宓阳一向拿她没办法。
现在是农历二月,空气中温度仍然很低,但并不寒冷。风宓阳也就由了她。
“手臂胀痛。”苏絮说。
风宓阳看了看输液管,问:“是输太快了么?”
“不,应该是掺了药吧,反应就是这样。”苏絮将手放到风宓阳面前,说:“你给我摸摸。”
苏影后在撒娇,风宓阳哪有摇头的定力。
他乖乖地执起苏絮的手臂,避过手背上的针头,轻轻地用右手手掌在她冷胀的手臂上抚摸。风宓阳的手心温度偏低,但苏絮却觉得温暖极了。“你有心事。”苏絮语气肯定。
风宓阳想了想,这才说:“我之前认识了一个老婆婆,她是个好人,她有个四十多岁的先天愚型儿,在两年前的冬天走丢了。老婆婆一直在找儿子,也在等儿子回家的那一天,每年过年都还保留着包个红包,给儿子发压岁钱的习惯。”
苏絮点点头,说:“然后呢?”
“记得大年三十的晚上么?”
苏絮自然记得,他们就是在那个晚上发生的关系。
“那晚老婆婆留我在她家吃了团年饭,她把留给他儿子的红包给了我。”风宓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他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苏絮听了,只说:“你在同情那个老婆婆。”
同情?
风宓阳愣了愣,然后说:“或许吧。”他也是个人,虽然这一生杀孽太重,但他的心还没有黑透。“两个多月前,我托人找了她儿子的下落,几个小时前,终于得到了那个她儿子的下落。”
苏絮心思一动,问:“是个坏消息?”
风宓阳点点头。
苏絮不再追问,过了一会儿,风宓阳才道:“是活生生冻死饿死的,死在了一个涵洞里,被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开始腐败了。”风宓阳依然不轻不重地为苏絮手臂做按摩,他垂着头,苏絮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能理解风宓阳在顾忌什么。
找不到那人的下落,老婆婆好歹还有个念头。若知道儿子已死,还是活生生冻死的,老婆婆一定会伤心难过,加之年纪大了,说不定,伤心欲绝之下,也会跟着去了。
苏絮将另一只手从被子下拿出来,她用手握住风宓阳左手的手腕,拍了拍,才说:“我想作为一个母亲,她应该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风宓阳终于看向了苏絮。
他的表情上露出了渺茫困惑的神色。
“可是知道了真相,她会很难过。”
“我想,老婆婆也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只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看到尸体,她不敢结束等待。她在等儿子归来,哪怕等不会儿子的人,能回来他的骨灰,也是一种安慰。”一个人将先天愚型儿的孩子拉扯长大,足以证明这老婆婆是个坚强的人。
苏絮想,应该让老婆婆知道真相。
风宓阳认真思考了下,觉得苏絮说的也有道理。
后来风宓阳没再说话,苏絮脑袋本就昏昏沉沉,很快就又要睡过去了,睡意惺忪之刻,她隐约听见床边的男人低声问了一句:“你说,弄丢了我,他们有没有想念过?”
苏絮瞌睡一下就醒了。
她睁眼看向风宓阳。
风宓阳依旧低着头,双唇紧抿着,好像刚才那话不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每个孤儿的心脏都藏着两个秘密,一个秘密里面,装满了对父母的绝望和埋怨。另一个秘密里面,藏着卑微的期许和幻想。
苏絮心口忽然像被撕扯了一样,闷痛起来。
“阿阳。”苏絮手指捏紧了风宓阳的手腕,她说:“去找找他们吧,至少,也要搞清楚他们弄丢你的真相。”弄清楚前因后果,是恨还是原谅暂且不提,但至少,不会再有遗憾。
风宓阳一直没有吭声,但苏絮知道他肯定将自己说的话听进去了。
等护士给苏絮拔了针头,风宓阳这才去见银二。
银二将一个白底陶瓷纹蓝花的骨灰罐递交到风宓阳手中,“这就是丰野的骨灰。”
风宓阳双手戴着白手套,他接过骨灰罐,意外的发现很轻。
银二:“丰野走失后三个月就死了,死在邻市的涵洞下,尸体是被当地警局领走的。因为一直无人认领,这骨灰一直被搁置在灵骨塔里面。”
风宓阳点了点头,对银二说了声谢谢。
银二摇摇手,“不必言谢,小事一桩。”
风宓阳也不跟他客气,他抱着骨灰坛,转身往外走了几步,人刚走到大门口,风宓阳又停下了脚步。
银二见他停下脚步,有些诧异。“还有事?”
转过身来,风宓阳面露犹豫之色,在银二好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