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一个人做了之前两个人的事情,这滋味肯定不错,可我却不觉得快乐。
每当我从搬完工地的砖头,裁完丝坊里的绸子,运完马背上的货物,我都会莫名地开始发牢骚。
我说,我这一辈子就真的只能这样,做个搬砖的小工,拿着钱袋子每隔一段时间就去和菜场里的小贩勾心斗角,跟那群吃了睡睡了吃的傻比玩意儿每天风里来雨里去?
我说不行啊,好歹我也是伴随着异象下来的人,天生的不凡,天天这样,岂不是埋没人才?
于是我开始想别的路数,一开始我想去经商,但经商是要本钱的,而且这不是个什么稳赚不赔的活,我那点儿东西真的不够,万一没弄好,我无所谓,但我的养父母就得跟我一起受苦,这东西我干不来;
后来我想自己建个马队,专门差人收送货物,攒一笔钱,再去经商。这笔买卖只要有活就是稳赚,于是我就去借了些钱,轰轰烈烈就准备干了,但借钱的那人,是我的好友。
他说,你以前没做过这行,有把握吗?
我说当然没问题啊,这玩意谁做不来?拉个货而已。
他又问我,货从哪里来?
我说,去拉啊。
他又问,那拉车的伙计,拉车的马匹你准备好了吗?
我说总能买吧。
他摇了摇头,把银子收了回去,没等我急眼,他又说,“长生,这些银子你先放我这里,你自己回去就当自己有了足够的钱,去马商,伙计那里走一圈,然后,再去货场走一圈,在决定这事到底做不做。”
于是我去了马商那,没说多少话,就问了银子,然后我又去了几个跑过马的人,也谈了一下工钱,最后,我到了货场,这次我什么都没问,只是站了一会,就回去了。
回去后朋友问我怎么样,我说不做了。
出来后,我又成了那个每天不是搬砖头就是在作坊里裁娟块,要不就是风里雨里走的运货马夫,牢骚还是有,每当我运货时,总要走在最前面,想着自己是领头的老板,带着一队的伙计。
听到,哦,看到这你是不是又开始奇怪,这样的胡长生,是怎么贯穿徐王朝,来到了几乎是十万里之外的青州城,成了众人口中的百里通呢?
其实那一阵子,我也几乎以为一辈子就这样了,可没想到,最终,我还是迎来了转机。
只是这个转机,是以我养父养母的性命换来的。
那是天风历第八年的十一月一日,在北海的寒风到来之前的一个夜晚,我从丝纺回来时天已经全黑了,外面冷风吹得我直打颤,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还有更冰冷的事情在家中等着我。
一进门,我叫他们没有回应,我觉得奇怪,就到他们房间里去看了一眼。
我看到养父坐在炕上,怀里抱着养母,在两人身上,盖着我新买的大被,养母眼睛紧闭,看样子是睡着了。
“长生…”
突然,养父这么叫了一句,语气与平常截然不同。可笑的是我当时还以为他们冷了,连忙去抱了一捆柴火,塞到了炕里。
让我意外的是,养父突然抓住了我的手,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他说,
“长生,你不该做这些事情,也不该被我们拖累。”
“不论别人如何说,我和竹兰都是…都是相信你的…”竹兰,是我养母的名字。
说到这里他还咳蔌了一阵,好一会儿才继续道,
“我们都……相信你注定会有一个不凡的人生。”
我当时还没反应过来,只安慰他老人家不要多想,结果到了第二天,他们迟迟没有起来时,我才意识到不对。
打开房门,我只看到两人相拥而眠,跟往常一样,只是胸膛已经不再起伏,他们就安安静静躺在炕上。
这座炕我精心调过,过了一晚,屋内也有着一股暖意,只是当时…
你知道吗?当时我只觉得自己不是在屋子里,反而是赤裸着身子,来到了屋外的寒风里。
他们身子不再温热,即使有着炕也保持不住,我疯了一样的往炕里加火,想让他们再多温暖片刻。
当然,这不过是徒劳。
我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满脑空白,只是呆呆倒了一杯水,坐在一边,动也没动。这样过了一阵,突然有人敲门。
我愣愣端着水去开门,门外是丝坊的总管,满脸的气急败坏,这时我才想起,自己今天应该去他那里做事。
他冲我吼,说胡长生你搞什么呢,饭碗不想要了是不是?!看你一个人不容易,钱都给你了,结果你就不来了!?
他这样是常态,平常也没人会在意,但那一刻,我突然无比的讨厌这张脸,我把剩下的钱还给了他,说你走吧,我不干了。
总管啪的拿走我手上的铜子,转身就要走,嘴里碎碎骂着。
“我看你冻死。”
我只记得他说了这句话。
我把他叫住,让他回来,他又拉着脸,估计是以为我后悔了。
“你还有什么事,赶紧说,这外面冷死老子了!”
他紧着衣服,外面风呼呼的吹,确实冷,于是我决定让他对这天记忆再深刻一点,右手一甩,一整杯的水哗啦都到了这孙子的脸上。
他愣了一下,就过来要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