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入秋的风有些刺骨了,佟妃还是喜欢站在门口,遥望着天上的月色,今夜的月光不亮,就像自己现在的心情一般,顺治已经两天没来景仁宫了,“未见新人多笑几时,便又随旧人拭去。”佟妃在心里不由得叹息道,伊兰为她披上了一件披风,说道:“启禀格格,喻公公方才派人来传皇上话,说皇上今儿个夜里留宿延禧宫,让您早些歇息。”
佟妃叹息一声,没有回头,问道:“皇上今儿给的什么?”
伊兰从递上一碗茶,说:“是云南进贡的凝神茶,上好的茶叶,水是早上皇上派人去香山取的泉水。”
“他也是有心了。”佟妃接过凝神茶,喝了便歇下了。
早上的阳光依旧暖暖的,延禧宫内,顺治去了早朝,恪妃也慢慢起床准备洗漱,她看了看自己的脚踝,有些肿,还带着几分痛感,那日,她忍痛弄伤自己的右脚,为求博回顺治的心,这几日,顺治是回到了她的身边,夜夜嘘寒问暖,可是,她的心,却好像死了一般,跳动的毫无活泼之感。这时,石恬拿着一个纱布和一些碾碎成渣的草药,恪妃坐在床边,石恬请安到:“奴婢给娘娘请安。”
恪妃微微一笑,说:“起身吧。”
石恬将草药包在纱布里,然后走到床边,放到恪妃脚踝上,轻轻揉着,说:“奴婢找了些草药,是活血化瘀的,对娘娘的脚伤甚有好处。”
恪妃嗅了嗅鼻子,似是有所思,问:“这是什么药啊?”
石恬犹豫了一下,结结巴巴地回道:“这个…奴婢也不清楚。”
“那这药,是哪来的?”恪妃继续问着,双眼看着石恬,像是知道什么。
石恬此时停住了自己的手,躲开了恪妃的眼神,有些闪烁,想了片刻才说:“哦,是奴婢一个同乡给的。”
“哪个同乡?本宫认识吗?恪妃并没有停止追问的意思。
“是御药房刚进宫的小丫头,娘娘不知道的,奴婢和她,也是刚识不久。”石恬说着,一边停下手,替恪妃收好她的裤脚,把东西收拾好,放回桌上。
“虽是小丫头,可毕竟在此时替我劳心出了力,这样吧,你把她叫到我宫里来,赏赐点她东西,当作谢意了。”恪妃的目光一直随着石恬,从未停下。
石恬端起桌上的东西,说:“既是小丫头,又何需娘娘如此费心待她,久了会给她惯出毛病的,奴婢自会代娘娘给她些赏赐的。待会月娇月柔会进来给娘娘梳洗,奴婢先行告辞了。”
恪妃点点头,说:“下去吧,替我好好谢谢她。对亮粝拢本宫想自行揉揉。”
“是。”石恬放下药包便退了出去。
恪妃此时下床,走到桌边,拿起石恬留在桌上的药包,闻了闻,望向窗外的蓝天。
蝶兰,又名缩筋草,味苦微辛,属性温和,生于四川云南一带,有舒筋活络,接骨止痛之效。
恪妃想起来那一年,那一年,她还未收到入宫选秀的圣旨,还是那个天真烂漫的石汐涵,她跟随父亲石砷去四川考察,偶遇带领镶黄旗途径四川述职的鳌拜,在卧龙,穆里玛和她同骑一匹白马,在群山环带的风景里,一直悠闲地走着,那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她有汉家姑娘独在的温柔与内敛,他有满族儿郎特有的潇洒与豪放,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这青山绿水间荡漾出的嫣然。她自幼饱读诗书,他从马背上长大,她教他诗词歌赋,他带她策马奔腾。
那也是她第一次骑马,突然想尝试自己骑马是什么感觉,穆里玛犹豫了片刻,下了马,告诉她,一定要牢牢抓紧缰绳,无论怎样,他就在后面,她点点头,便向前奔去,毕竟是第一次,石汐涵没出两步,就摔了下来。穆里玛赶紧跑上去,想接住她,可还是晚了,石汐涵坐在地上,脚踝处又红又肿,根本站不起来,穆里玛小心翼翼地将她抱上马背,送回石砷暂居的县令府。之后,石汐涵养伤的那半个月里,穆里玛每日清晨都起早上山,摘菜四川特有的草药蝶兰,碾碎成渣,再用纱布包裹,做成药包,然后亲自送到府上。
往事不断涌上心头,恪妃坐在桌旁,看着药包,又摸了摸自己的脚踝,这情景,多么熟悉啊,有人亲自做得良药,再有石恬为她柔敷,只可惜,明知故人今朝在,却旧了繁花,纵使娇羞依然,也不忍再细看那朵蝶兰。
这朝阳刚刚升起,齐真就站在了门口,佟图赖说了派人去救齐沅桐,却二人双双一夜未归,就女儿的事,一波三折,他的心也是七上八下,一夜未合眼。
“齐大哥。”
齐真回头,看到佟图赖夫妇二人站在了自己身后,佟夫人道:“齐大哥,我命人做了早点,你用点儿吧。”
“兰妹,我…”
“爹!”齐真正想回话,身后就传来女儿的声音。
齐真立刻转过身,就见齐沅桐一路小跑上来,紧紧抱着齐真,两行泪就流了下来。
端范此时也走到佟图赖身边,说:“属下见过大人。”
佟图赖拍拍他的肩膀,说:“平安回来就好。”
齐真放开齐沅桐,将她仔细打量着,说:“桐儿,没事儿吧?没受什么伤吧?”
齐沅桐摇摇头,说:“是女儿不孝,让爹爹担心了。”
“你爹这两日着实茶饭不思,瘦了不少,不过你回来就好。”佟夫人此时走上前,看着齐沅桐,这多年未见,果然一变就成了个大美人。
齐沅桐有些愣,多年没有见她的兰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