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灏接到李景隆的邀约,赶去参加各勋威世交子弟和至亲好友的聚会,听了一天的小戏,传的是有名的四喜班。
酒桌上,大家谈起四喜班的来历,李增枝说道:“这不是阮飞的班底嘛?他师弟接了去,又添补了好些小旦,如今倒很红。每逢各家堂会,都要找他们的。”
徐灏皱眉问道:“那阮飞不是偷了我大哥的银两,然后带着一个女人远走高飞的那人么?怎么还敢返回金陵?”
“你不知道嘛?”李增枝很诧异,“不到半年就在老家被捉住了,然后押回来坐了牢,自从放出来后,简直的不敢露面了,就怕被徐汶逮到打死。他如今干什么呢?谁知道?”
徐海笑道:“别提他了,人家正阔着,你们见了未必敢认呢。”
众人忙问他如何的阔法?徐海说道:“巴结上了赵王,做了王府将军,你说阔不阔?那年在松江府,好多士绅名流争相奉承呢,见了我都爱答不理的。”
李景隆笑道:“我说徐汶怎么不计较了,敢情与赵王好上了。我记得你徐海从前也很捧他,王侍郎家的公子只看了他两眼,你顿时拿起大碗往人家头上砸,为此被顺天府打了二十大板,吃了很大的亏。为什么不去找他亲近亲近,或许赵王还能举荐你做官。”
“我敢亲近他?”徐海摇摇头,“如今人家了不得,连几位大臣都抢着替他做寿诗,人模狗样的一身官派,我哪敢和他亲近?再说我做买卖大亏,幸亏我三哥不计较,不然我得死在外头。我这点子家产就算全报效给他,也不够填他的狗洞呢。”
当下众人说说笑笑,期间免不了贵族子弟的那些龌龊事。谁谁新得了美人,这帮人抢着要一起分润分润。然后猜拳轰饮,互相斗嘴。
等到席散了,人人都有了几分酒意,徐灏要走,李景隆等人留他不住,一起送到了仪门外,看着徐灏上了马车,这些人继续回去斗酒听戏。一副玩一宿的架势。
徐灏坐上铁青骡子拉的绿围大鞍车,身边人骑着马随行。一路冬风正冷,车上没有炭盆,亏了喝了酒,不觉得太冷。
走过一个十字街口,从车上的玻璃窗看出来,见街上有个倒卧之人,用芦席盖着,旁边有两个官差看守。
路上的闲人走过,纷纷议论。有的说:“这不是唱花旦鼎鼎有名的阮飞嘛?怎么落到了这地步?”
有的说:“他阔的时候,盖了好大一座宅子,牲口养了十数头。还开了几家商铺,眼睛里哪还看得起人?不料他也有今日。”
又有人说:“这是赵王府王爷跟前的大红人,去年我还看见王爷回京,他骑马跟在轿子后头。若不是他做了坏事,赵王千岁岂能撵了他呢?”
“一定是贼心不改,没跑。”有个穿着很体面的男人一脸不屑,“你们不知么?前几年他带着英国公府徐大爷的姨奶奶跑了,顺手裹挟了好多银子,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徐灏在车上都听见了。叫车夫停车,吩咐李铭传话给两个官差。叫他们给预备棺木衣裳,葬到义冢里去。该花多少钱,改天到府上去领。
官差连声答应,对李铭说道:“您替咱们向三爷万安吧,一切都有我们兄弟,一定把后事料理妥当。”
徐灏清楚官差们说得好听,岂有不想趁机落两文的,无非一具柳木薄棺,两件破衣服,送他入土罢了,然而死者为大,不管阮飞生前为人如何,人死了总不能让他暴尸荒野。
晚上,徐海得知此事后去找徐汶,说道:“昨儿谈起了阮飞,你知他如今怎么样了?”
徐汶冷笑道:“巴结上了赵王,当我不知么?”
徐海笑道:“人死了,在芦席底下盖着呢。”
徐汶两眼瞪得似铜铃一样,说到底他和阮飞也曾相亲相爱过,好半响摇头道:“这得怪我,可也得怪他自己作孽,罢了,他此刻到底在哪条街上,等我去收敛了他。”
徐海说道:“用不着大哥操心了,三哥已然代办了。”
“嗯!到底老三是个好人。”徐汶默然叹息,给母亲请安的时候,还是咳声叹气的。
王氏只当他在外头又闯出什么乱子,再三追问,徐汶不得已把此事说了出来,“一个人说死就死了,还不该叹气么?”
王氏有些糊涂,问道:“阮飞到底是谁?”
徐汶说道:“就是从前给我唱戏的阮飞,过来多次,您忘了?”
王氏哎呦了一声,说道:“不就是偷了你的银子,拐了娇娇的那个人么?枉自我还很喜欢他俩,真是个没良心的。”
话归这么说,王氏年老之后心肠变软了,第二天对王玄清说道:“那姓阮的横竖是个戏子,既然老三替他收敛,也就算了。倒是娇娇年纪轻轻的撇下了,又没钱,可怎么过?她总算是服侍过汶儿的人,你明儿打发人,多带几个钱去看她,就说我也很惦记她。”
王玄清应承下来,回到自己的院子,和几个丫鬟婆子说起阮飞暴毙之事。
有个丫头以前是徐汶的粗使丫头,顿时冷笑道:“娇娇就是个养汉精和破家精,做了见不得的丑事不说,到一家妨一家。自从她跑了,我们跟着大爷回到府里,一天一天地兴旺起来,可见从前不都是她妨的么?”
王玄清说道:“也不能这么说,她不过是大哥买来的玩物,跟了阮飞也算情有可原,闹到这般田地,命苦罢了。”
“谁叫她要跑呢?”丫鬟又说道:“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