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上一般没有秘密可言,这边还未等布政使司行文下去,永顺府在省里听差的人,已经提前得到了风声,立刻派人连夜赶回去报信,那边王贤很快知道了。
即使早有准备,王贤接到信儿的那一刻还是感到眼前一黑,整个人摇摇欲坠,不过很快他深呼吸一口气,恢复了镇定,毕竟是个读书人,在官场浸yin了二十载,养气功夫已经修炼到了家,心里懊恼,面子上却丝毫不露。
再来毕竟是调任而非丢官罢职,王贤叹了口气,召集本府上下,不疾不徐的说道:“本官被撤任,新委命的是李登李大人,不日就来履新,你等好自为之吧。”
众人一听不免都有点惊慌,新官上任三把火,一朝天子一朝臣,谁能保证自己就能保住职位?再说王知府为人忠厚老实,在这样的上司手底下做官当差,委实惬意的很,一个个纷纷叹息,都很是不舍。
王贤也叹道:“像我这样做官,百姓那里凭良心说对得住,然而还不落他们一个好,仍旧替我闹出了乱子,使我不安其位,可见有些百姓也有些不知好歹,等将来换一个利害点的官,等他们吃点苦头,到了那时,才能分出个好坏上下呢。”
说着说着自己也嗟叹不已,事到如今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收拾行李与各方告别,未免有些灰溜溜的滋味。
不过三日,布政使司的行文下来,大势已去的王贤开始准备料理交卸事宜。仅仅又过了两天,李登便迫不及待的抵达府城,全城大小官员以及士绅百姓一体出接,心情复杂的王贤陪着他注销吏部红谕,定下了吉日接收官印,然后李登点卯、盘库、阅城、阅狱等官样文章一一不必细述。
官场上向来新任见了旧任,照例都要请教一番,而李登仗着做过一任知县,王贤又没什么背景靠山,此番回省十有八九算是日暮西山了,是以面上一直淡淡的,这些规矩都省了。
王贤见状轻叹一声,心中不免有些恼怒,把官印交出去,当天就带着家眷迁出了衙门,暂时寄居在书院里,他自己一个人独自先回省城报道。
走的时候,地方官场上的人走茶凉竟比京城还要无常,也是他仅仅做了一年,只有少数几位官员在县令的带领下前来送行,至于乡绅则寥寥无几,更别指望百姓送什么万民伞之类的。
王贤自己反而很看得开,什么都没做有什么资格生气?悄悄动身走了。
且说李知府一到永顺,时隔七八年也没人记住他了,永顺城发生了许多变化,就像新赴任的一样。
他认为前任做官太过忠厚,处处想着造福于百姓,结果因思虑不周折戟沉沙,始终百姓没有说他一个好字,把官白白的送掉了。今番自己得先立威,帮着上头做一两桩事情,也显得自己不是庸碌无能之辈。
打定了主意,即刻传令升堂,那些前来贺喜的官员不由得面面相觑,按理来说是要陪府尊吃一顿酒的,然后休息两天再开始公务,谁知头一天上任就要坐大堂,也不知为了何事,是以只能在官厅里等候,谁也不敢走了。
等了一刻,就听里面传出话来,要提聚众闹事的黄举人等一干人犯听审。
官员们明白了,敢情还是为了此事,赶忙按照官职一个个鱼贯进了大堂,参见上司。
高坐堂上的李知府面沉似水,背后悬挂着‘明镜高悬’的天海青壁画匾额,沉声道:“先带黄举人上前”。
黄汉生被关了大约一个月,胡子拉碴蓬头垢面,精神头却不错,王知府滚蛋了,他以为这下自己没事了呢,欢欢喜喜的走上来,知趣的双膝一跪,毕恭毕敬的说道:“举人给大老爷叩首了。”
奈何李知府压根不领情,黄汉生是什么人,他岂能不知情?就他娘的是个小人,属滚刀肉的刺头,此种人被捉到了痛脚绝对不能放过,把惊堂木狠狠一拍,骂道:“自己犯的罪还不知道么?你要晓得本府比不得前任王大人好说话。本府奉了上命,此番就是来办你们的,这件事,以你为首,是赖不掉了。此外还有几个同党,快快的如实供出,免得受皮肉之苦。”
黄汉生叫道:“青天大老爷!举人实在冤枉,当日坐在家中,无缘无故就把我捉了来,当做了滋事的首犯,想我哪敢滋事,又何来的同党呢?”
李知府冷笑道:“看来你是不打不招了,仗着功名自以为是,告诉你,你那举人,距离革掉为期不远了。带头打砸官衙可以称之为造反,我比不得你们前任,碰到了此种反叛,还想着保全他的功名吗?不招就打!”
两旁衙役顿时吆喝一声威武,魂飞魄散的黄汉生不停的喊冤枉,李知府一叠声的催促行刑,当下走过来几位衙役,把黄汉生掀翻在地,举起了水火棍,一五一十的打起了板子。
李登也不理会哭爹喊娘的他,径自缓缓说道:“你招我拿人,你不招我也要拿人。”遂出了一张拘票,差了八名捕快,所有黄汉生的家族以及朋友亲戚,凡有形迹可疑的,一齐拿来治罪。
周围的官吏看的心惊肉跳,这架势分明是往谋逆案上办了,莫非上面有意打算兴师动众?
所有人都被雷厉风行的李知府给镇住了,这关口哪还敢多嘴?屁都不敢放一个,这可是办得谋逆大案,玩大了!
李登办案异常的迅猛,又吩咐把关押的那三十九个人都带上来,也不审问,不论有没有功名在身,每人二百小板子,打不死人活受罪的那种。好家伙!那叫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