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村徐府,自从萧雨滢那年秋天被刑部释放后,住在阔别多年的徐家,满以为表弟念着旧情会纳她为妾,不想徐灏一年多也不理她,不觉灰了心。
起初还指望徐灏抽空儿过来,欲说几句肺腑之言,奈何连人都不在京城。有时进京探望老太君等太太,不过问几句寻常话罢了,也不比其他亲戚来的亲热些。
萧雨滢心中十分没趣,此后渐渐也不进京了,每当想起这些年的遭遇,思来想去终夜不曾合眼,一点热心化为冰雪,夜夜暗暗垂泪,愁愁闷闷的过了一冬。
近日因冷热失调身子不舒适,整日里没什么精神,白天虽能勉强坐着,夜里则不能入寐,饮食也大大减少,为此愁坏了梅氏,请来御医细心诊治调理。
眼下正值仲春下浣,到处垂柳茏烟,百草吐芽。萧雨滢染病闷坐,痴痴望着堂前的燕子筑巢,暗道灏儿自幼与我耳鬓厮磨,小时候情投意合,可叹年少时有眼无珠又心高气傲,屡屡言语间怠慢了他,竟把他人当成终身之托,以致彻底得罪了徐家。
现在自己已经是残花败柳,一世良缘化为幻梦矣,万幸自己嫁人后持身正派,使得灏儿出手救自己于水火之中,不然哪怕和任一人苟且,真是无言以对了。
萧雨滢心中叹息,既然姻缘已经成为了画饼,无非是青灯古佛了此残生而已,岂可因得陇望蜀而成为她人笑柄?
想到这里,萧雨滢咳嗽起来,吐了一阵只觉得五脏如沸,浑身火热,不一时出了一身冷汗,随即又打起寒噤来。
丫鬟翠玉自小服侍梅氏,这一年来和姑娘相处,萧雨滢待她极为随和,眼见姑娘为病魔所缠,蓬首坐着眼眸无神,受此折磨不禁鼻子一酸,心中悲伤。
奈何此事又不好明言劝解,只得说道:“姑娘自得了这病,神衰体瘦,饮食不佳,又且眼泪总不干。似这般就是铁石之躯,如何能够经得起?姑娘若不信,只管问人去,往日的模样还有没有了?看这光景,这病许不是冷热上得的,只是姑娘不自知罢了,还望宽怀,从长计较才好。”
萧雨滢病恹恹的道:“我哪里有什么心事?想是因逢了年月灾星,这样病着而已,看来一日重似一日,未必就能好的,听天由命去吧。”
翠玉说道:“姑娘如何这么说?常言道留得斧头在,不怕没柴烧。倘或不好生调养,一旦沉重起来我们太太靠谁去呢?姑娘乃是千金之躯。”
只这一句话,正中了萧雨滢牵挂母亲之心,那眼泪如断线之珠,扑簌簌的滚了下来,不由得又俯在枕头上,咳嗽起来了。
由是病势愈重,日间只是昏倦欲睡,夜里却双目炯炯,一天到晚咳嗽不止。没几日即形容憔悴,身体消瘦,两点嘴唇一如白纸,可怜一位绝代佳人,将成槁木矣。
梅氏心急如焚,一面请来多位御医诊治,一面在佛堂问卜抽签,往诸庙拈香诵经。
春风拂面,杨柳摇青,洒衣不湿杏花雨,送尽三春桑叶风。
这一日天将明时,萧雨诗睡了片刻,早春起来精神倒觉得爽快了些,遂净了手,自己焚了一炷香,披着斗篷坐在院子里,取过母亲求来的金刚经。
翠玉见了笑道:“姑娘才好一些,如何不养神?又劳身念经呢?”
萧雨滢苦笑道:“你们见我略挣坐起来,就当是好了?我自己知道我这病纵能挨过今年秋天,料也不能过得明春,趁着还有些气力时,多念几页经,也是多活一日的功行了。”
翠玉等下人听了这话,不禁心酸流泪,忙背过脸去不让姑娘看见。忽然天上掉下来雨点,赶紧拥着萧雨诗进屋去了。
与此同时,徐灏和未淡然说说笑笑,讲一会儿家常,诉一会儿世谊,把个法云和尚撇在一边冷冷清清,喜不得,怒不得,耐不得,偏偏又发作不得,面上红了白,白了红,心头一股怒气直冒。
好半天,徐灏想起了外面,问道:“外面怎么样了?那和尚呢?”
家人们回道:“已经去了。”
法云忙说道:“这雨比先前更大,如何去的?”
书童笑道:“刚才雨小了有顿饭的工夫,那些女人被和尚挤擦不堪,便趁着雨小的时候,磕磕撞撞的散了。那和尚见妇女都走了,又到我们船边来探头探脑,被小的们呵斥了几句,方怒吼吼的跑了。老爷们当时说话热闹,故不觉外面雨的大小了。”
未淡然手缕长髯笑道:“真所谓听而不闻也,贤侄如何相识起此种番僧来?”
徐灏说道:“那和尚叫做松庵,是昭庆寺的主持,小侄昨晚贪恋景色,就借宿在他寺内,故此认识。今日见他口出恶言,本要与他理论,因碍着众妇女挤着避雨不便,原想雨停了教训一顿,不想已经走了。”
未淡然说道:“贤侄何等身份?与他理论岂不自降身份?况这番僧如此狂邪,可见非是什么善类,吾辈爱身如玉,不屑于和此等人计较。”
徐灏点头道:“世伯教训的是,此等人与qín_shòu无异,于qín_shòu又何难焉?以后当以伯父之训,铭之于心。”
法云冷笑一声,说道:“老护法和这位公子也说得够了,尚容贫僧一言。俺们僧家与你们儒家一样,藏污纳垢,无物不有,贫僧一片平等心,再不说儒家没有几个好人,僧家没有几个坏人。但不可因僧家有一二下流,遂把佛门看轻,不敬三宝,肆意讥讽,以致现世折福减寿,来生戴角披毛。
如老护法说松庵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