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沟河成为了一条血河,方圆百里处处断戈残旗,十数万尸骨躺满了河流两岸,漆黑的乌鸦成群结队的在天空上盘旋,河沟里有一条野狗啃食着尸体。
砰!张辅一枪打死了野狗,英俊面容露出伤感之色,说道:“动员百姓前来把所有战死者就地埋在北岸的向阳山坳里,修建陵园供后人凭吊。”
不远处惨白着脸的徐淞忍不住再一次蹲在地上呕吐,好半天才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强撑着到处搜寻,生怕大哥徐汶战死。
神机营将士默默散开小心翼翼的搬动尸体,当发现熟识之人时,想起其生前的音容笑貌,如今天人永隔,家里还有苦苦等候着的妻儿子女,很多人忍不住流下泪来。
张辅微微闭眼迎着春风送来的清新空气,多少驱散掉了刺鼻的血腥味,苦笑道:“真羡慕妹夫远在北平,真想回家和妻子团聚,想我以前对沙场满心向往,徐灏说的一点不假,战争实在是太残酷了。”
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燕军于白河沟一役战死了将近四万精锐,官军战死高达十数万,被俘虏十万人,除了十来万人跟随李景隆逃到了山东,其余士兵都四散不知所踪。
李景隆的再次溃败,犹如飓风一样震动天下,身处紫禁城内的朱允炆久久无法平静下来,想朝廷的百万大军竟屡次不敌燕藩一隅之地?怎不令天子和官府民间为之惊惧。
燕王铁骑打德州府长驱南下,前锋轻骑已经杀到了距离济南不远的济阳县郊外。
山东紧靠着京师乃是中原腹地,民风和北方有些不同,但山东人的彪悍同样天下闻名。相对于兵荒马乱的河南河北和抵御外患的西北等地,因建文皇帝的德政,山东士林绝大多数都拥护仁义宽和的朱允炆。
连同溃败的官军也带来了许多可歌可泣的传闻,英勇战死之人有将近三万多的山东人,多位山东籍将领宁肯慷慨赴死也不愿受辱投降。
有位名叫王省的教谕无意中被燕军斥候抓住询问官军虚实,得知是举人后就给放了。
没想到王省引为生平奇耻大辱,回到县城召集学生齐聚在明伦堂里,讲诉君臣之义后,悲愤的道:“燕王叛逆居心叵测,天道沦丧!某恨自己一介书生无法上阵斩将杀敌,既然不能血洒沙场,那就今日以死明志。”
说完王省大哭,学生们也跟着痛哭,最后王省竟然一头撞在柱子上而亡。
类似的列子还有很多,总之在士林学子的影响下,山东军民没能如朱棣所想那般所到之处闻风归降,即使迫不得已的打开城门,士绅读书人也大多紧闭家门,拒绝为燕军效力。
溃散的士兵中,徐汶无精打采的混在人群里,茫然迈步朝前一步步走动,身前身后的兵士人人带着伤,彼此搀扶着落魄而行,他倒是幸运的整个人毫发无损,因战马倒毙和李景隆失散了。
远远望着坚固高大的济南城墙,口渴难耐的徐汶发现路边有个泉眼,跑过去挤进互不相让的逃卒中,双手捧起甘美清泉畅饮一顿。
疲惫欲死的徐汶坐在路边苦笑起来,谁知李景隆又败了?还是败得如此之惨,真是虚有其名的废物!连累的自己竟犹如丧家之犬。
他不敢投降赏罚分明的姑父燕王,怕不被一刀斩了项上头颅,倒是把住在德州的老娘媳妇全都扔给了燕军,反正有老三在,谅谁都不敢无礼。
按理说身为败军之将的李景隆死定了,连续葬送掉朝廷二三十万军士的性命,要是先帝在世时非得被抄家灭门,凌迟活剥了不可,不过很了解皇帝性情的徐汶猜测李景隆或许十有八九死不了,非但能够活命甚至连爵位官职都能保留下来,谁让那是最仁义的建文皇帝呢?
是以无处可去的徐汶索性决定继续跟着李景隆厮混,最不济回到京城打理家族产业,还不是照样吃香的喝辣的,全家人远在北平谁能奈何自己?想一路鞍前马后的伺候李景隆,怎么也得安排个百户吧?万一姑父杀到了京师,徐汶顿时眼睛亮了。
忽然瞧见骑在马上的堂伯徐辉祖呵斥着命士兵们集合起来,徐汶眼中冒出杀意,遂不声不响的低着头走向了仓促集结的人群中。
秦皇岛。
面对不远千里投靠而来的好友们,本身和军方有了千丝万缕的牵扯,显然今后所有人都会推动着徐灏不停的朝权势上游走下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格局形成,徐家周围有了日渐紧密的众多家族围绕,这一切都会无声无息的逼迫徐灏无法放手,甚至连想停下脚步都恐怕难以做到了。
幸好通往权臣的道路上还有另一个选择,那就是古往今来最大的功勋,拥戴帝王之功,徐灏可以断定死后一定会被封王,就和常遇春徐达等开国功臣一样,灵位会被供奉在太庙里世享烟火供奉。有此与朱家王族并肩的王爵凭借,不管后代出现多少不肖子孙,终归会有一支后代会延绵直至明朝灭亡的那一天。
如果不是参与了靖难之役,除非立下盖世功勋,不然几乎没可能被授予世袭罔替的荣耀爵位,文臣之路地位最高的阁宰被封的爵位顶多三代递减为平民,哪怕是拥立皇子继位,阁臣只能是唯一的目标,而武官最高不过是世袭指挥。
等辅佐燕王做了皇帝被封赏侯爵,因显赫的身份地位只要往后不参与谋逆,足以照顾亲朋好友门生故旧等所有休戚与共之人了,当然前提是他们不要自作孽。
眼下随着地位越走越高,使得徐灏有种高处不胜寒的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