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文最近很郁闷,青云直上做到了正四品的左佥都御史,可还没等春风得意呢,赶上了彻查都察院集体舞弊案。
原本他就和刘观等人尿不到一壶去,为官清廉,正暗自欣喜,上面的萝卜都拔光了,晋升看起来是必然的,起码也得给个巡查御史干干吧,咱也到地方狐假虎威去。
谁知沾了徐灏的光,官职倒是没撸,直接坐上冷板凳了,管着几个同样坐冷板凳的监察御史(编制一百七十人,正七品),每天处理人民群众的上访信啥的,这个郁闷别提了。
接到徐灏的委托,他瞅着眼前有些局促的谷福生,说道:“你写一张官衔条子,以便本官代你呈递。”
谷福生忙说道:“学生身上并没有什么功名。”
“哦。”薛文想了想说道:“没有功名,监生总该有一个,没事,就是写个假监生亦不要紧。哎,不太妥,眼下行不通了。”
对徐老三的委托不敢怠慢,谁让就这么一个‘狐朋狗友’,薛文又说道:“那就干脆写你的大学出身吧,好在你谋的是夷文教习,不是监生也可当得,不比汉文教习,一定要进士举人。”
“是。”谷福生恭敬的接过一张红纸,在上面写了辽东大学谷福生七个小字,双手递了过去。
“这就完了?”薛文很诧异,“我听说你在山东官场上历练了快一年,怎么连这点规矩还不晓得?你既然谋朝廷的差事,怎么名字底下,连个生平阅历也不写上?并且咱们还得求人,如今不比往日,起码得写晚生拜求宪恩,赏派学堂夷文教习差使几个字,这都懒得写么?快快添上吧。实话跟你说。这就是官场,倘若拿你的原条子递给了他,包你一辈子不会成功。”
薛文习惯性的打起了官腔,谷福生一来年轻属于后辈,二来无官无职,堂堂四品大员能如此亲自提携,搁在任何人不但会不以为恼,反而绝对会欢喜雀跃,要知道官场上向来惜字如金呀,瞧这一口气说了多少话?
倒是自负的谷福生犯了年轻人的通病。听了这番教训,不禁脸上一红,心里着实生气。好在为了糊口也只能权时忍耐,听话的又写了一些字。
薛文还指点他,指着纸条说道:“宪恩二字,比名字抬高两格。”
谷福生一一照办,字写得还算不错,反应也很快,书法一气呵成没有错别字。薛文见他可堪栽培。很是欢喜,平常最不耐烦遇到些榆木疙瘩,让谷福生回去听候消息,次日亲自把条子递给了顺天府府尹胡大人。
按照官场上的习惯。顺天府尹人称太守,这位胡太守乃太子妃胡氏的娘家叔叔,这时候正是气焰嚣天,寻常的官员都不在他眼里。
但是薛文不是一般人。人尽皆知徐灏的死党,稍微晓得些皇室的人都清楚徐灏的分量。就算朱瞻基如愿搬开了徐灏,当晚也亲自去了一趟徐府。当面解释,张口叔叔闭口叔叔,所以胡太守痛快的把条子收下了。
第二天,薛文叫人去知会谷福生,叫他去禀见顺天府尹。谷福生兴匆匆的去了,没有见到人。第三天又去,等了半天,里头传出话来,叫他到官办的金陵学府当差,并说等在学堂里再见吧。
谷福生见事已成,满心欢喜,高高兴兴的回家告诉母亲,当天收拾行李搬到了京城,到学堂里的客舍住下。
学堂监督得到了上面的命令,对他很是客气,帮他办了一系列手续,派他暂充夷文教习,照着学堂的章程到日子上课。
如此谷福生开始了官办教习生涯,俸禄加上杂七杂八一年下来,将将二十两银子,身份比之教四书五经的先生低了一头,收不到学生的孝敬,也没有任何的额外收入,但是社会地位自然比新学老师高了不少,毕竟算是一名公务员嘛,正八经的文吏。
谷福生挺满意,现实教会了他不要好高骛远,打算做满两年再说。
来了半个月,有一次胡太守过来查访,谷福生方才同其他教习,站班见了一面,这么多人,胡太守也没有什么吩咐,不免让谷福生很失望。
这天,轮到谷福生上课,他教的一班学生,只有十个人,不是打算做翻译就是对此感兴趣的,不想十个人竟有一半没来。
谷福生忙问别的学生:“这人都到哪去了?”
学生说道:“先生,您还不知道吗?胡大人的少爷病了,学堂今天早上得的信儿,咱们当学生的都得轮流去看病,分成了两班,等他们回来之后,我们再去。不但我们要去,就是监督提调以及大小官吏,诸位先生教习亦一起要去的。”
谷福生纳闷的问道:“至于如此兴师动众么?”
学生惊奇的道:“先生真的不知?咱们学堂其实是胡太守创办的,模仿新式学校,加设算学历史夷文等科目,没有他,咱们这些人哪有资格在这儿念书?有本事的都去了国子监。”
谷福生这才恍然,那自然要过去了,于是出去询问别的教习,有的已去,有的准备去,故此大家约定今天不上课,专程过府探病。谷福生来的时间短,所以不知道这个规矩,如今既然晓得了,少不得吩咐学生一律停课。
他自己回去换了衣服,跟着大家伙一同前往顺天府,因风声紧谁也没拎着礼物。走着走着,他低头一瞧,人人手里拿着一个手本,里面夹着名帖等。
有个教习就关照他,说道:“太尊最讲究这些礼节的,还是赶紧买个手本的好。”
谷福生无奈,赶忙在附近的书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