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戏子都被划归为下九流,即便是在民风开放的大周,戏子们的地位也不比前朝高上多少。
但这却并不妨碍那些身份尊贵的王侯勋贵们,以玩票的性质偶尔客串一两出戏,甚至这爱好在世人眼里,还是颇为风雅的一种爱好。
因此,由四皇子和六公主挑头的这出戏,非旦不为世人所诟病,还引得各家公子小姐们纷纷追捧,甚至找着门路都想要在其中参与一脚——说来也是,参与这事儿不仅能向太后表孝心,还能在圣德帝面前露脸,更重要的是,还能跟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够不着的王孙公主们交好。
可这演戏却是不比其他,多少还是需要一点天赋的。四皇子和六公主原本还自我感觉良好,直到那天巴巴请了圣德帝过来看戏,却叫众人看了一场笑话后,他们才头一次意识到,平日的排演和真正上台表演那是两回事,若是不下一回大苦力,真就这么将戏献上去,那可真应了周湛的那句话——不是“献演”,而是“现眼”了。
于是众人凑头一商议,痛定思痛,决定将如赵英娘这样实在不会演戏的人统统给替掉。好在愿意参演的人还很多,矮子里面拔将军,终于叫众王孙公主们将这件事搞定了,就连小吉光都因她那过人的天赋而入了诸皇子公主的眼,死拖活拽地非逼着她也参演进来。
吉光原就是个什么都想尝试一下的好奇宝宝,如今她在圣德帝面前又过了明路,没了顾忌,那心里便有点意动。只是她还没表态,她主子周湛就已经先替她答应了下来。也算周湛不糊涂,知道这种场合是各家公子小姐们争抢风光的时候,只替她挑了个台词不多的跑龙套角色。
进了十月里,在红锦的指导下,这出戏才第一次真正有了一出戏的模样。
只是,到了十月初九,暨太后寿诞的前一天,景王府长史白临风白大人第一天上工的那天,出嫁刚满一年的六公主府里却突然传出消息,说是挑大梁演秋香的六公主被查出有了身孕,且还有些不稳的样子。这一下,就算六公主想上台,别人也不敢让她上台了。
等吉光写完作业,被周湛带着来到欣王府时,欣王周沂和十一公主周泠等人正为此事急得一阵上火。那十一公主看到吉光,两眼顿时一阵大亮,也顾不得其他了,扑过去就拉住吉光,将她往四皇子的面前一推,咬牙道:“实在不行,她上。”
这会儿吉光和周湛都是才进府门,根本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不禁一阵茫然。
四皇子却是一拍巴掌,道:“对啊,他记得所有人的台词!且之前六姐没空时,也是他跟我对的戏,秋香的戏他也熟。”又摸着下巴把吉光一阵上下打量,道:“亏得他年纪小,这会儿叫他演个女孩,应该还能像个模样。”
直到这时周湛和吉光才从别人口里听明白这是出了什么事。吉光吓得一阵连连摆手,“我可不行,再说了,我身上还担着个家丁的角色呢!”
“以你的本事,一人担两角也不是问题,何况那不过是个只有一句台词的跑龙套,随便找个什么人替了也一样。”一旁,周湛也摸着下巴坏笑道。
见周湛不仅不帮她说话,竟还落井下石,吉光的腮帮立马就鼓了起来。
“救场如救火,”一直在一旁看着的场外指导红锦不满地一推吉光,“这会儿可不是你拿乔的时候。”
红锦和这些玩票的哥儿姐儿们可不同,人家是专业演员,是拿演戏当事业来做的,自然把演戏这件事看得甚是神圣。
如今吉光也算是红锦的半个弟子,见师傅这么说,她只得无声地垂了头。想了想,她忽地又抬起头来,却是没了刚才的迟疑,闪亮着双眼道:“那我尽力试试。”——这事儿对于她来说,也是个挑战呢。
看着小丫头那闪亮的眼,周湛的眼不由也弯了一弯。他忽然觉得,他不方便去做,或没那个天赋、没那个耐心、没那个时间去做的事,让这小丫头替他去尝试,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
十月初十,太后寿诞。
一早,周湛便进宫去贺寿了。
吉光则跟着阿樟、四哥和欣王府那些所谓的“后勤人员”,直接去了御花园的小戏台布景。
他们的戏,自然不能跟锦绣班的大戏相提并论,好在圣德帝一开始就把这出戏定了个基调——“这是小辈们的孝心”——故而他们也不会像真正的戏班那样,面对所有文武众臣表演。因此,当圣德帝亲自扶着太后的銮驾过来时,后面跟着的不过是些皇亲国戚,和少数几个被皇帝钦点随侍的朝中重臣。
吉光有个好处,一旦认真做事,便是极认真的一个人,因此不管是圣德帝也好,太后也好,这会儿都不在她的眼睛里,她只在那后台里帮着各位王孙公主们收拾着装扮,一边还小大人儿似的安抚着那些因初次上台而惴惴不安的贵人们,一边又要时不时地应对那些因慌张突然忘了台词过来求救的人。她的镇定,倒是渐渐叫那人心浮动的后台也跟着慢慢沉淀了下来。
周湛过来时,就看到吉光穿着身浅绿的小袄,配着一袭鹅黄的长裙,腰间一束深绿的束腰,整个人儿似一把小嫩葱似的站在十一公主身后,正跟十一公主对着台词。
见他过来,吉光的眼中明显亮了一下,这光亮,顿令他那晦暗的心情也跟着亮了一亮。见吉光抛开那嘴里仍在念念有词的十一公主向他冲来,他忙不叠地伸手接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