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湛果然如约带着吉光和寡言两个去上学了,平常侍候王爷笔墨的缄言反而被留在了家里。看着吉光高高兴兴跟着王爷出门,缄言忍不住就冲着她抛过去一个白眼儿,吉光则淘气地冲他一吐舌。
吉光从没上过学,书院在她的想像里,应是个极为神圣之地,因此一路上她都显得很是兴奋。若不是周湛一直懒洋洋地靠在车壁上不搭理她,她就要拉着他,向他打听那学院的事了。
马车穿街过巷,隔着那平湖的湖面,远远已经能够看到杏林书院的那片琉璃瓦屋顶时,周湛忽然道:“今天有你爹的课。”
吉光一怔。自那天她父亲来过后,这还是周湛第一次跟她提及徐世衡。之前好几次她有心提及这话题,都被他四两拨千斤地岔了过去。于是她赶紧坐直身体,将那句闷在心里好几天的话说了出来。
“对不起,”她向着周湛诚恳道歉道,“如果他再来找您,请您让我来对付他。”若不是她突然犯病,她定然是要冲进偏厅去,把这话当着徐世衡和周湛的面说开的。“您已经好心庇护于我了,我不想再给您添多余的麻烦。”
“找你?”周湛抬眸看看她,懒洋洋地道:“你觉得他是来找你的?”
吉光眨眼。
“他找过来,不过是因为他觉得我是想要用你来对付他,这种事,不找我说,找你说有什么用?至于说你认不认他这个爹,这不是这件事的重点。”周湛冷然道。
吉光不由就垂下头去。
看着她低垂下去的头,周湛道:“又难过了?”
吉光摇头,“不是难过,就是……”
她一时找不着那能描述她此刻复杂心绪的词语,便只得又是一阵摇头,直摇得那头顶的马尾辫一阵乱晃,却是叫周湛不经意间忆起她那长发弯弯曲曲披散在大迎枕上的模样。
想着眼前这看着一副男孩模样的吉光到底仍是个女孩,他的眉不由就是微微一皱,道:“你可有想过你的将来?”
将来?吉光抬头,眸中一片茫然。
周湛扯扯唇角,露出一个讥嘲的笑,道:“也是,你才十二岁,将来对于你来说还很遥远。”
吉光看看他,忍不住嘀咕道:“你也没比我大几岁。”
周湛唇边的冷意不禁更深了几分,“可我怎么觉得,我已经很老很老了呢。”
吉光眨眨眼,抬眸望向他。那坦诚无瑕的眼眸,直看得周湛一阵心头不忍,便从那扇袋里抽出扇子,一边打开一边道:“许我该把你还回去才是正理。”
吉光看着他拿出那扇子,原正想着这位爷吩咐她管扇子,可直到今天也没人把这活计交给她时,就听到周湛不紧不慢地来了这么一句。
瞬间,她便仿佛一只炸了毛的猫般绷直脊背,瞪着两只眼看向周湛。
周湛却只是淡淡看她一眼,摇着那扇子缓缓又道:“不管你爹想把你弄回去,这中间有着多少私心杂念,但至少有一点他说得对,若是将来叫人知道你曾在我这府里呆过,你就再无将来可言了。”
吉光一言不发地望着他,那紧绷的小脸上一片倔强。
这个问题,他们早就已经讨论过了。
二人默默对视了一会儿,最后居然是周湛先退让了一步,默默叹息一声,靠着那椅背看着她道:“记住我的话。现在你还小,还不明白,等哪一天你明白了,觉得呆在我这里果然已经不合适了,你想走的话,也不用过来跟我说什么,直接拿着你的东西回家去就是。”顿了顿,又怅然加上一句,“千万别来跟我辞行。”
吉光的眼不由就眨了一下,却是缓缓放松紧绷的肩背,偏着脑袋看着周湛。那眼神,竟仿佛想要看透他的皮相,直看到他骨子里去一般。
她这认真的眼神,只叫周湛感觉一阵好笑,便不再搭理她,重又靠着那车壁,两眼望着车窗外,缓缓摇着手中的扇子。
吉光默默看他半晌,忽然伸手过去,将手按在周湛的膝上。
周湛一惊,不由就不悦地垂眼看向她那只放在他膝上的手。
他很不喜欢人碰他。
他那里正想着合上扇子敲过去,就只听得吉光问道:“你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周湛一怔,皱眉看去,就只见那小丫头一脸真诚地望着他,又道:“我娘说,把开心的事告诉人,会变得格外开心。把不开心的事告诉人,就只剩下了一半的不开心。你若是遇上什么难事或是烦心事,许我帮不上你什么忙,但如果你说出来,至少心里应该能够好受些。”
周湛的眼眸一闪,唇边不禁带上一抹讥嘲的冷笑,“若我真遇上什么难事,你觉得你能帮我?”
吉光一窒。连她自己都是受着他的庇护,她不觉得自己有那个能力能帮得上他。
她缓缓从他膝头拿开手。
周湛垂眸看着她拿开的手,唇边的冷笑不禁又深了几分。
看着他这没有温度的笑,吉光只觉心头一热,那手忽地就又按上了他的膝盖,望着他急切道:“我知道我可能帮不上你什么忙,可我真心想帮你。”
“怎么帮?”周湛看向她。
“我不知道,”吉光摇头,眼眸固执地望着他那冷淡的眼,“都说两个人的主意总比一个人强,就算我帮不上你,哪怕听你说说你的烦心事,好歹也能帮你疏解一二。”
周湛静静望着她。
之所以提及将来,不过是徐世衡的那些话,叫他忍不住想要再次提醒她,她将来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