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羽有心想说,凭什么她爹就不能替她娘守一辈子,可想着这世上从来只听说过守节的寡妇,还没听说过有什么守节的鳏夫,她终究只得咬着唇沉默下来。
王明喜看看沉默的翩羽,不由又隔着她一拉王明娟的衣摆,小声道:“少说两句,你又能知道什么?!”
“我当然什么都不知道!”王明娟“啪”地一下拍开他的手,瞪着他道:“知道的人都瞒着我们不肯说实话呢!”
顿时,王明喜不吱声了。
只见翩羽缓慢却固执地摇着头道:“反正我不信。”
“你不也不信你爹中了状元吗?!”王明娟嗤鼻道,“既然说你爹中状元是真的,那么说他做了驸马,定然也是真的!”
顿了顿,她忽地一偏头,以肩头一撞翩羽,道:“说起来,你不觉得这事儿奇怪吗?你爹之前那么疼你,可打你娘死后,他竟对你是不闻不问,除了你娘去世那会儿给咱家来过一封信,交待你娘的后事外,竟是从没给你寄过一个字。如今你脱孝都快有三个月了吧?就算他不好意思告诉你他另娶的事儿,中状元这种大事,总该跟你说一声吧?”
翩羽一怔,忽地咬着嘴唇垂下眼去。
王明娟却是没注意到她神色的变化,只自顾自又道:“别是家里人像瞒着你这件事一样,也瞒下了你爹的信吧?”
和王明娟不同,王明喜一直留心观察着翩羽,见她垂着的眼中闪起泪光,他忙又伸手过去一扯王明娟的衣袖,“你别乱说话……”
王明娟再次飞快地在他手背上拍了一记,怒道:“怎么就是我乱说话了?!”
这一记却是拍重了,直拍得王明喜也起了性子,反手就还了她一记。那王明娟一向占惯了她哥哥的上风,哪里肯吃这个亏,当即又拍过去,于是二人便隔着翩羽相互拍打起来。
正打闹着,忽见一只小黑手伸过来,盖在他们的手上。
“不是这样的,”翩羽抬起含着水光的眼眸,望着那兄妹二人道:“我心里明白,不是舅舅们瞒了我爹的信,而是……是我爹根本就没给我写……”说着,眼一眨,那豆大的泪珠便滚下了脸颊。
兄妹俩一怔,对视一眼,不由全都住了手。
翩羽抽抽鼻子,哽咽着又道:“我爹……我爹怕是怪我……怪我连累了我娘……他是生我的气,不要我了……”说到这里,却是再也压抑不住悲伤,只把头往膝间一埋,就抱着膝呜咽起来。
顿时,王明娟明白了,为什么刚才她说翩羽她爹不要她时,翩羽会那么激动。她望着翩羽,忍不住嘀咕道:“怪道呢!我说怎么这些年从没听你问起过你爹,却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啊。”
明喜也被翩羽的话给惊着了。低头看看抱膝哭泣的她,他不禁一阵手足无措,有心想要安慰翩羽,又怕说错了话,只干着急道:“不、不是这样的,怎么能说是你连累了你娘呢?你娘救你,是因为她是你娘啊!你爹又怎么会因为这个怪你呢?”——却是小心避开了最后那句她爹不要她的话。
明娟这时也反应过来了,忙也接着她哥哥的话道:“就是啊,怎么也不能说是你连累了你娘呢!你爹娘可就你这么一个孩子,平日里宝贝得什么似的,遇到那种事,就算是你爹在,怕也会舍了命去救你的,他怎么可能会因为你娘舍了自己救下你就不要你了呢?这话可别叫你爹听到,那得多伤他的心啊!”
只是,话虽如此,翩羽她爹到底是这么些年都不曾跟翩羽联系过,这里面显然是有什么原因的——王明娟不由一歪头,坐在那里沉思起来。
王明喜看着翩羽张了张嘴,似想要说什么,可终究还是犹豫着咽下了那些话。
翩羽也是一阵心事重重。她所指的“连累”,却是和王明娟兄妹所以为的是两回事……
于是,一时间,三人全都静默下来。
半晌,翩羽以手背抹去脸上的泪,道:“不怪舅舅们不告诉我,想来他们心里也明白,我爹是不要我了。这些年舅舅们也从不在我面前提我爹,怕是心里对我爹也有着诸多怨气,只是不好跟我说罢了。”又扭头对明娟兄妹道:“你们也别跟人说我知道了,就都装作我不知道吧,省得叫他们为难。”
她这么一说,却是叫王明喜一阵心疼,看着她道:“你别怪我爹和大伯,他们一方面是怕你难过,另一方面又要顾着你们父女的情份……”
“是了!”他的话还没说完,王明娟忽地一拍巴掌,打断他道:“我想我猜着是怎么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