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自来熟的称呼,叫得一向以木讷著称的王家众人全都呆愣在那里,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
翩羽则是一阵默默咬牙。
舅妈却是没有注意到翩羽的异样,听着周湛那里招呼着自家男人们,而自家男人们竟只知道发呆,她忙挣脱翩羽的手,拉开厨房的门,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迎着周湛过去,笑道:“哟,王爷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时候回来,可是打算今年也在咱山上过年了?”
四哥好歹也算是景王府的属下,见状,只得伸手抓了抓脑壳,硬着头皮也随着他娘迎了过去,闷声闷气道:“怎么也没听林总管说,王爷要来?”顿了顿,又道:“作坊里前儿开始就放了工,要等年后才开工呢。”
四哥做傀儡小人儿的作坊就设在别院里。且如今这一产业,也算是造福一方,给祖祖辈辈靠土地为生的王家庄众人,开发了一条不一样看到王爷的头一个念头,就是觉得他一定是来视察工作的。
他这话的意思,无非是告诉周湛:不是他们偷懒,而是你王爷来的不是时候,大家伙儿都放春假了!
只是,他的话虽说得极在情理之中,却也极不合时宜,听着倒像是不欢迎周湛来一般。
舅妈听了,立马扭头瞪了四哥一眼,回身拉住周湛,热情地把他往屋内让着,“站在门口做什么?这天寒地冻的,快进来快进来。王爷是什么时候到的?可吃过晚饭了?要不要我给你搓碗猫耳朵?”
周湛被马氏拉着衣袖拽进门,听了这话立马打蛇随棒上,笑道:“没呢。打一早出了京城,到现在都还没吃呢,早饿扁了。我就爱舅妈做的猫耳朵,偏饶了我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扭头看向厨房。
厨房门口,六姐和一个面生的新媳妇正堵在门前看着他笑着,六姐一边还伏在那个新媳妇的耳边小声说着什么——周湛猜,这新媳妇应该就是四哥才刚过门的小新娘了。
在她们的身后,他早已经认识的大嫂和三嫂冲他腼腆一笑,便双双缩回了厨房里。
周湛不死心地又往厨房里狠瞅了一眼,却是始终没有看到翩羽的身影。他正想着要不要干脆直接闯进厨房去,不想手上传来舅妈的力道,竟是不容置疑地直接就把他拉进了堂屋。
舅妈快人快语地把周湛按在堂屋地椅子里,又布置了几个儿子和丈夫小叔作陪,她则回了厨房,手脚利落地替周湛做起猫耳朵来。
等她调好了面,一抬头,忽然看到翩羽竟躲在灶后,一边看着六姐烧火一边跟六姐闲聊着,便诧异道:“咦?你怎么还在这里?”
翩羽抬头笑道:“我不在这里,该在哪里?”
“你怎么不去陪王爷?”
翩羽微微一僵,撇着嘴道:“我为什么要去陪他?!”
“他不是你……”舅妈愣了愣,忽然哈哈一笑,拍着脑袋道:“看我,他都已经放你回家了,我竟还只记得老皇历。”她一边搅着面团一边道:“我原觉得吧,这景王殿下既然有个荒唐不靠谱的名号,说话行事不定怎么不靠谱呢,却是没想到,他居然真肯放了你。”
“哼,”翩羽轻哼一声,翻着眼道:“五千两银子可没见他少收一分!”
“亲兄弟明算账嘛!”
厨房里忽然响起两个声音,却是说着一模一样的话。一个,是灶前忙碌着的舅妈,一个,则是倚着门柱,站在厨房门口的周湛。
见周湛居然跟她说了一样的话,舅妈顿时就乐了,回头对王爷道:“这烟熏火燎的,王爷进来做什么?你们大老爷们不是都讲究个‘君子远灶火’的吗?”
六姐在灶后笑道:“是‘君子远庖厨’!什么‘远灶火’,娘你真逗!”
“就你知道!”舅妈笑着喝斥了六姐一句,又叫着翩羽道:“丫丫,把你昨儿带回来的那个马蹄糕端出来,先给王爷垫一垫。”
翩羽一听就不乐意了,跳将起来嚷嚷道:“那可是我专门给你们带的!”
“这孩子,”舅妈嗔着她道:“去了趟城里,回来咋变小气了?!几块糕点而已……”
舅妈的抱怨尚未说完,就听得周湛柔声笑道:“丫丫的意思是说,那是她对你们的一片孝心……”
这声“丫丫”,顿时就叫翩羽又炸了毛。她忽地扭头,一双溜圆的猫眼愤愤地瞪向周湛。
周湛看着她微笑着又道:“比起什么糕,我更馋舅妈的猫耳朵。”
舅妈哈哈一笑,道:“快了快了。王爷快回屋去坐着吧,这腌臜地界可不是您来的地方。”又拿胳膊捅着翩羽,“这里也没你的事,你陪王爷聊天儿去,你舅舅和你几个哥哥的德性你又不是不知道,全都是一个个闷葫芦,没得闷着王爷。”
说着,她怕翩羽不肯,干脆直接拿手肘把她给推出了厨房。
堵在门口的周湛立马后退一步,等舅妈转过身去,他便低头凑到翩羽耳旁,低声笑道:“终于肯看我一眼了。”
翩羽没忍住,翻着猫眼又狠狠瞪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