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和不知道他是怎么回到连魁班的。
夜深时分,他踉踉跄跄的,满身的酒气和泥土,连滚带爬的回到了李家厂。
远远的,醉眼迷离的杜和见到连魁班的大门前似乎站着一袭单薄的人影。
“南风?”
杜和嘟囔了一句,又很快摇摇头。
“不对,南风已经同海叔回了家了……海叔,唔……”
一句话没有说完,杜和似乎已经到了醉意最盛的顶点,如同一根木头一样,轰然倒地。
灯下单薄的人影怔了一下,朝着杜和方向的黑暗看了两眼,便朝他走了过来。
熟悉的木兰花香洒入杜和的鼻端,杜和看着眼前面目模糊的人影,疑惑的问道:“你是谁?”
那人儿似乎没料到杜和会这样问起,顿了顿,硬梆梆的说:“我是你姑奶奶,祖宗。”
杜和“哦”了一声,乖巧的叫了一声:“姑奶奶,你声音还蛮好听的。”说着还伸手摸了摸江凌的脸颊。
江凌“啪”的一声打开了杜和的手,吃力的将他扶了起来,口中不依不饶的骂道:“你这孙子,还敢跟姑奶奶毛手毛脚,不怕叫你娘收拾你!”
杜和顺从的借着江凌的力气站了起来,边走边说:“我娘……我娘才不会收拾我……只有阿凌那个恶婆娘才会……哈哈,没想到她也有人要啦,姑奶奶……”
江凌本来就不愉的脸色随着杜和的话更加难看,忍气吞声的将杜和送回房间后,一把推在了床上,喘了口气,冷笑道:“你姑奶奶我现在就快没人要了,你高兴了吧!”
杜和给江凌摔了一下,吃痛的哼了两声,稍稍清醒了些,认出了江凌,难受的道:“阿凌?你怎么来了……我头好疼……对了,我同荣喜班定下了比试。后日,后日就比,一场定输赢。”
本来已经打定主意不理会杜和的江凌闻言眉头一拧,转过身来,严肃的说:“阿和,比试不是儿戏,你下了战书,就将两个班子的荣辱存亡绑在了这一次赌局上,你当真做好准备了吗?”
吁了口气,江凌似乎怕杜和醉酒听不明白,索性直言道:“连魁班是你父亲和我爹的心血,我爹支持你,班子输了大不了一拍两散,没人怪你,但是若是你赢了,你忍心将人家一个班子的饭碗子砸了?”
杜和捂着额头摇了摇头,酒意随着江凌的话语节节败退,那些他不愿意面对的东西也随之浮现心头。
半晌,杜和涩然道:“不是我提出来的,是王兴宝提出来的。他主动要跟我比一场。”
江凌闻言大惊,顿时失声道:“那一定是陷阱!他一个魔术般班主,屈尊降贵和你比试,难不成还是给你送台阶不成?你怎么答应了!”
与江凌的焦急不同,杜和听了江凌的分析之后,依旧没什么反应,无动于衷的说:“我是以个人名义比试,不会连累班子,输了的人退出上海魔术界,我已经答应了,也签了赌状。”
“你疯了!”江凌疾步上前,指着杜和的鼻子大声喊道:“人家王兴宝入行的年岁比你的岁数都大,你凭什么打赢他?你连我都打不赢!那可是……那可是当年赢过你爹的人,你脑子瓦特了!”
“就是因为他当年赢过我爹!”
杜和豁然而起,满脸怒容,毫不客气的反驳道:“就因为我爹以不名誉的方式赢了那场比赛,王兴宝明知道我爹出了事,还是帮着圆了场子,我爹没了,他什么也不知道了,他没得选,可是我还在!我有的选!我欠他一场公公正正的比试!”
随着杜和掷地有声的宣告,一股子气势从杜和的身躯里荡然散开,叫江凌忍不住呼吸一滞,满眼都是意外和震惊。
她没想过,杜和会这样看待这件事情。
她本以为杜和在知道了杜中恒的事情之后,会憎恨王兴宝,挑战他也是为了给自己出一口气。没想到杜和会从杜中恒的角度出发,告诉他,那场比试,杜中恒可能只是想干干脆脆的承认自己的失败,而她爹帮助杜中恒完成了比赛,王兴宝为死者讳,默认了那场失败,可能这一切都不是杜中恒想要的。
是了,杜伯伯那个人,在她的印象里头,虽然平日里幽默风趣,为人随和,但是对待魔术的态度,几乎和杜和一模一样,都是一般无二的认真、严肃、沉迷,也是一边无二的正直、坦诚。
江凌知道,杜和说得对,他们欠王兴宝一场公公正正的比试。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杜和应下比试,是发乎本心,也尊重亡者。
江凌慢慢的扶着桌子坐了下来,好半天,才低声问道:“既然你心中有数,为何要去酗酒?”
杜和一下子沉默下来,似乎有一重无形的阴影笼罩了他,将这个肩膀并不单薄的年轻人压的腰又佝偻了一些。
“阿凌,如果两个值得信赖的人,其中一个说另一个做了不好的事情,应该怎么办呢?”
杜和声音沙哑的说,无助的眼神在迷茫之中,投向了他唯一能够倾诉的朋友。
江凌并不知道杜和指的是什么事,但是从杜和的语气和表情是上,江凌能感觉得到,这件事对杜和的重要,似乎她的回答,会决定这个年轻人是滑向深渊,还是有惊无险。
江凌认真的听着杜和的话,想了想,缓缓道:“阿和,我阿爹说过,这世上的人不分好坏,事情也不分好坏,端看此人在做此事的时候目的为何。”
“若是为了阴邪勾当,假仁假义并不能算好事,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