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的春天,苏莉从云南回来,一回家,就看到了桌子上自己的遗像。
那种景象,大概没有人经历过。
父亲坐在沙发上垂泪,母亲趴在桌上痛哭,家里的那只整天叽叽喳喳的画眉鸟,也病恹恹的蹲在鸟笼里,打碎的玻璃杯残片四处散落。
家明明还是那个家,窗台母亲侍弄的花草还开的正艳,她讨厌的那串贝壳风铃,还是孤零零的躺在杂物间的角落里。
正午阳光明媚,大片大片的阳光投过窗户打在客厅里,苏莉站在阳光之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影子,如坠冰窖。
明明她就站在家中,明明她身体还有温度,明明她还能感觉到饿,明明她还有痛觉还有影子……
可是,他们没有看见她。
无论她如何喊,如何闹,如何歇斯底,旁人都无动于衷。
甚至于,当她摔了杯子,砸了碗筷,用手直接拖拽别人……旁人遇见,也会在记忆中格式化这一段的不合理除,自动补成“正常”的“真相。”
砸了东西变成宠物或者自己失手打翻,被拖拽住的人事后回想起来,也只觉得自己站多了腿抽筋……诸如此类。
苏莉渐渐麻木了,坐在家中角落,看着一群群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人走进家里,赶来看望和慰问父母。
再然后——
那个下着小雨的周末,她亲自参与了自己的葬礼。
告别仪式上,好友闺密,大学同学,红着眼眶对着她的黑白照片鞠躬。
母亲哭晕在那个阴冷的下午。
她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墓碑前,抚摸着冰冷的墓碑,慢慢的跪在漂泊大雨中。
谁说她死了呢?
人数多到苏莉数不清了。
但是她清晰的记得,没有人说她还活着。
就这样,她像是透明人一样,在家呆了半年,小心翼翼的守护着自己父母。
每天面对他们却不能相见,每天看着熟悉的人来来往往……苏莉怕时间再长下去,他自己会发疯的。
所以,等父母身体恢复差不多后,毅然决然离开了家,开始了在外一个人旅游……
不,确切来说更像是流浪的日子。
有免费的交通工具,也有免费的门票景点,很多游乐设施只要有空位,她都不需要花钱。
饿了就去餐厅吃人家服务员来不及收掉的剩菜,偶尔馋了也会瞧瞧,然后趁着不注意偷拿一些吃的,晚上运气好可以去酒店房间蹭住,运气不好就去空调大厅打地铺。
至于私人住宅——曾经有人出差,把她锁在家里整整一周,从那以后,她几乎不去别人家里借住。
当然也会生病。
她会蹲守在医院,看医生给类似症状的人看病,记下药方,然后偷偷去药房拿药。
即使流浪了这么长时间,或许将来也可能一直流浪下去,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就这么停止。
她想着,总有一天,她会遇上那样的人。
会将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对她极为随意的打着招呼:
啊,你好。
***
苏莉叙述完,甚至还没心没肺的咧嘴笑,眼眶却慢慢红了,她抬起脏兮兮的袖子去擦,眼泪越抹越多。
她脖子还有木鱼刚刚扣住时留下的红印,刺红一片,但是她似是完全不在意。
木鱼静静听完,站在不远处,右手不自然的靠在墙壁上,伸左手递上前半包纸巾。
苏莉摇了摇头,从自己口袋中掏出一张面纸,整张往自己脸上一盖,大声的擤了擤鼻涕。
一下子,就将四周弥漫着的伤感气氛扫的一干二净。
也是这姑娘心宽,换个人,估计早就崩溃了。
木鱼眉眼柔和了不少,收回纸巾,询问道:“好很多了?”
“好很多了。”苏莉声音还有些哽咽,却是开心情绪多,伸手想拽住木鱼的衣角,“谢谢你愿意大半夜听我吐槽。”
“天已经亮了。”木鱼躲开一步,视线看向窗外的朝阳,打了个哈欠,往外走,“我回去睡觉了。”
这姑娘从昨晚吃饭时闹起,又是唱戏,又是找她谈心的,就是没让她睡觉。
苏莉看着木鱼离去的背影,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喂喂——你还没告诉我怎么回事呢。”
走出门一看,木鱼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中。
***
一直到了午饭时间,木鱼才睡眼朦胧的爬起来。
司度正坐在小桌子上吃东西,远远的就看见木鱼,和她后面缀着条粉红色的尾巴。
那条尾巴亦步亦趋的跟着木鱼,嘴里念念有词:
“女侠,你叫什么名字啊。”
“大神,你说你多大了,我跟你说,你早上使出的那招老帅老帅了。”
“你去哪啊,能不能带我一起走啊……”
走在前面的木鱼半眯着眼睛,眉头深拢,在春困里垂死挣扎。
到司度面前的时候,木鱼停下脚步,盯着一桌子食物,突然回过头去:“你吃过饭了么?”
苏莉有些欣喜木鱼搭理她,弯起双眸:“不饿!我早上喝了一杯白开水啦!”
木鱼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疼。
她从小桌子上扒拉出一个面包,一个苹果,一瓶牛奶,想了想又拿了一袋巧克力,用塑料袋装好。
转头又带着那条粉色的小尾巴,走到了一处死角,把袋子塞到了她怀里。
“先吃饭,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女侠……”
苏莉抱着一袋食物,看着扭头就走的木鱼,呆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