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豨待设鸿门宴,帐下有吏出言建议:“荀伯平,镇东族弟也,现为刘玄德参军都尉,明公可一并邀之来。”
昌豨点头同意。
这吏又建言道:“孙校尉屯兵城西,明公要不要先与他商议?好与之共同起兵。”
孙校尉,说的是孙康。
此前昌豨已经问过公孙犊,臧霸有没有给孙康去书,公孙犊答之有,但孙康担忧从在荀成军中的其弟孙观之安全,拿捏不定,面有犹豫。公孙犊回答昌豨的这番话倒是真话。
昌豨因是说道:“老孙无胆,可先不予理会,待我杀了刘备、陈容、荀敞,他就算不愿,亦无能为也,只得从我起兵了!”
昌豨自恃勇武,於泰山诸营中,独服臧霸,至若孙观、孙康、吴敦、尹礼诸校尉,他皆视以为下,尤其孙康,在诸校尉中兵势最弱,他更是小有轻视。
那军吏又道:“刘玄德,镇东呼之为弟,愚以为,待他入营之后,明公可先不杀他,如能迫其从降,必能震动荀兵,兼之此人擅收众心,能得兵士死力,将有利於将军击郯。”
昌豨想了下,心道:“这倒是。荀镇东视刘玄德为弟,遇之极厚,而如刘玄德居然反叛,却岂不正证明了镇东不得人心么?足能以此动摇荀兵别部之军心。”因以为然,说道,“刘玄德自与我共驻合乡,素来对我甚是礼敬,他如肯从我,不杀他也可。”
与公孙犊、帐下诸吏等定下了酒宴杀人的种种细节事后,昌豨即遣人去请刘备、陈容、荀敞来赴宴。
便如昌豨所说,刘备到了合乡,与昌豨、陈容、孙康共驻一地,他性好结交豪杰,於是同陈容、孙康、昌豨几人的关系都处得不错。
荀贞明着重用臧霸等,而实对泰山诸校尉,特别是昌豨颇有提防,对这一点,刘备略能察知,但他既重昌豨之猛,又觉得於今徐州早定,以昌豨现有的这千余人马,便是他有反心,也断难成事,故此却是待昌豨甚为亲近,常与酒宴,因此,在得了昌豨的邀请后,他并未生疑,请了荀敞过来,说道:“伯平,昌校尉设下了酒宴,请你我共赴。君可愿与吾往之?”
荀敞是荀贞的族弟,中平元年从荀贞起兵,征战至今,年刚过三十,荀贞喜他才兼文武,又以他是本族子弟,能够托以腹心,所以向来厚爱重用,更於数月前,为他娶了张昭的次女为妻,刘备得迁荡寇中郎将,学徐荣等求荀氏子弟为幕僚监军的例子,上书荀贞,自言少文,请以荀敞为参军,荀贞允之,荀敞遂得为刘备帐下的参军都尉。
昌豨此前曾数宴请刘备、陈容,也尝邀请过荀敞,但荀敞很少去。
此时听了刘备的问话,荀敞略微蹙眉,心道:“藏将军方引兵出境,值大战在即,合乡为藏将军后方,焉是饮宴之时?”却也知刘备虽寡言语,然有豪侠习气,由是亦不谏止,说道,“藏将军方入泰山,合乡为其后,军中不可无镇,将军请赴宴,敞敢请留营中。”
刘备不勉强他,说道:“也好!”
跟着刘备出到帐外,见刘备带了士仁、陈式等十余随从,又遣兵吏去请来刘琰,将要牵马走,荀敞忽然想起一事。
他心道:“吾从荡寇来合乡时,吾兄有密书与我,言昌校尉桀骜难驯,要我需加防备。往日昌校尉虽也有宴请荡寇,然皆是提前送柬,未有入夜方遣人来请的,此事似有可疑。”
也仅仅只是“似有可疑”罢了,不能因为这点拿不准的可疑就阻止刘备去。
试想一下,如果这么做了,刘备肯定会问原因,总不能把荀贞的密书告诉他。因是,荀敞迟疑片刻,对刘备说道:“近日鲁国黄巾来扰颇频。将军务要及早归营,不可饮醉,免误军事。”
刘备微笑说道:“君还不知我么?饮酒何尝有过大醉!君请放心,至多两个时辰,我必归营。”
刘备的自制力很强,确是少有饮酒至酣醉的。
刘琰亦笑对荀敞说道:“参军且宽心!有琰在,又哪里还会有给荡寇喝的酒?”
刘琰,字威硕,鲁国人,汉家宗室,鲁北黄巾纷乱,他南下至蕃县避乱。蕃县与合乡接壤,刘备来合乡后,闻其名字,便遣使去请,因与刘备同为宗姓,又闻荀贞爱重刘备,刘琰遂应召而至,坐谈之下,刘备发现此人有fēng_liú、善谈论,深为之敬,因留为宾客。
刘琰好酒,是以他说有他在,就不会有酒给刘备喝。
送了刘备等出营,荀敞抬眼看了下夜色,远观前头数里外的昌豨营垒,见昌豨营中灯火通明,望之如烧,不知怎的,心中隐有担忧,他踌躇了会儿,使人唤来都尉卓膺,令道:“荡寇应昌校尉之邀前去赴宴,吾恐其饮醉,君可提甲士百人,於一个时辰后到昌校尉的营外接候。”
陈式、卓膺都是刘备的同乡,陈式现为刘备的亲卫队率,卓膺为刘备帐下都尉,皆以勇武名。
卓膺与荀敞虽同为都尉,但荀敞以荀贞族弟的身份,便是刘备对他也礼让三分,故是当刘备不在营中时,卓膺却是肯听从荀敞的命令,当下恭声应诺。
却说刘备、刘琰等来入昌豨营中,到得大帐,昌豨已摆好宴席,笑脸相迎,请刘备坐入主位。刘备是中郎将,位高过昌豨,因虽是客,仍据主席。叙礼毕,昌豨问荀敞,刘备据实答之。
不多时,陈容来到,与昌豨对坐席下。
士仁、刘琰及陈容带来的几个从吏,并昌豨帐下的几个属吏,陪坐在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