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熙闻言并不立即询问,沉着冷静的眸子掩在十二冕旒后,如同一头在暗中窥视猎物伺机出手的猛兽,目光灼然森冷,嘴角凝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讽笑,冷冷打量微低了身子故作高深的姜复。
容熙淡淡“哦”了一声,语气略有起伏却听不出什么情绪,他覆手遮住龙椅上威风凛凛的金龙嘴角慢慢上扬,饶有兴趣俯身道:“爱卿何故出此言”
姜复清清嗓子,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袍袖,并不急于作答,威严深目一一扫过宣安殿中的文武百官,视线堪堪顿在身形挺拔面容刚烈的薛怀上,旧年的状元郎一身绯色朝服,交衽窄袖长袍,袍上饰以云雁锦纹,面容虽算不上英俊fēng_liú可也是一表人才,伫立在茫茫官员中竟然异常显眼。
薛怀自做官以来,同他有不少摩擦,起初姜复见其出身寒门孤立无援,家底微薄,这样的读书人迂腐,向来不知融会贯通,吓他一吓也会顺从,心中便存了一分要提携他的心思。
姜复将艳枝并几个舞姬送到薛怀府上,他推脱不开这才勉强收下,姜复自认为看透了世间男子的花花肠子,只当薛怀是抹不开面子。可事后打探一番才得知薛怀同正妻如胶似漆,送过去的那邪教姬妾都未曾正眼瞧过她们,真真是一个不解风情的榆木疙瘩。送过去的东西要么弃之不碰,要么原封不动地送回,姜复见薛怀丝毫不为利益所动,意欲更近一步。
姜复年轻时竭尽所能诱惑得长公主非他不嫁,自然也不是什么肚里能撑船的贤德之臣。软的手段一一施展了也未见薛怀有一丝松动犹豫,他见薛怀敬酒不吃吃罚酒干脆直接来硬的。
姜复私下命令几个身手不凡的属下劫了薛怀那未足三岁的女儿,以此要挟薛怀。也不知中途出了什么岔子,绑住薛怀yòu_nǚ的小宅子忽然闯进一群蒙面的黑衣人,姜复的手下和那些来历不明的黑衣人互相缠斗起来,小宅子里顿时一片狼藉,好不容易将那群人赶走,姜复才发觉抓来的小女娃娃早已挣脱开绳子逃了出去。几日后京中才有暗卫禀报薛家小姐已经被好心的路人送回了府里。
薛怀第二日阴沉着一张脸上朝,凌厉眼刀时不时朝姜复身上飞去几把,那眼神阴寒森然至极,令双手沾满鲜血的姜复都忍不住抖了抖腿……
自此薛怀和他势不两立,一个四品官本无资格在姜复一介宰相的面前趾高气扬,可不知他背地里又给容熙灌了多少mí_hún汤,竟怂恿地容将薛怀从七品的翰林院检讨提拔为四品的礼部侍郎。姜复终和薛怀在朝堂上势如水火,不共戴天。
平白无故想起从前那些丧气事,姜复有气无处撒,对着身后的薛怀摆了半天脸色才施施然朗声答:“陛下洪福齐天,我大周国泰民安又怎会被几个丧家犬威胁恐吓陛下这是多虑了……”
“那依姜卿之见,该如何处置昨日在皇后宫里活捉的那个魏国刺客”容熙并不计较姜复御前失仪,他低头把玩右手拇指上一枚碧莹莹的玉扳指,心不在焉转动着有些微松动的扳指,神色清冷得有些寡淡。
姜复心中却狠狠一震,天可怜见的,他方才还以为刺客要刺的是容熙才故意这般言语,熟料那刺客忒不走寻常路,放着好好的大周皇帝不宰硬要宰一宰皇帝的泱泱后宫。容熙后宫美女如云,个个如弱柳扶风别有一番风情,谁能掐准容熙就必定留宿在皇后寝宫不去其他妃嫔的宫殿了天杀的刺客竟然胆大包天冲着自己的妹妹杀去,真是活腻了!
姜复稳了稳心神,不豫之色从眼中一闪即逝,他从善如流敛起衣袖拱手真诚道:“陛下为国事烦忧,皇后能为陛下挡得陛下一刀,也是在替陛下分忧替国分忧,但刺客放着宫中其他楼宇不去却独独潜入了皇后寝宫,看似实非无心之为……”
薛怀紧皱双眉,忍着姜复搬弄是非忍了半晌,衣带生风大步迈出文官之列,拱手进言:“依微臣愚见,刺客并非冲着陛下而去。魏国皇室积怨甚久,既然谋划潜入我大周必然筹措充足,定不会发生此等差错。”
“嗬,”姜复低叱一声,眉梢乌云密布,阴晴不定的目光流连于薛怀绯色官服上半晌,幽幽道:“听薛大人此意是暗指本官欺君罔上”
薛怀针锋相对气势上不输姜复半点:“丞相恐怕对下官有些误会,下官从未开口认定丞相大人藏私,丞相急切将过错揽在自己身上难不成是想着此地无银三百两”
“你!”姜复勃然大怒,双目通红,他叱咤朝堂多年,碍于他的身份权势未曾有人敢顶撞于他,薛怀厌他至极,日日和他作对,姜复紧攥双拳正要唇枪舌剑羞辱薛怀一番,却被容熙喝止。
“此事等细细盘查了那刺客后便知,尔等无须辩驳,皇后朕自当抚慰,丞相你无须挂怀。”容熙以手支颐撑住额角,十二冕旒在眼前簌簌晃动,折尽殿前温软阳光。他正要令司礼太监宣旨退朝,却见文官末尾的队列出转出来一个绿色官服的青年,身姿挺秀看上去和容庭差不多的年纪。
那人温声启奏,语调柔和谦卑:“陛下,臣有一事启奏。”
姜复不着痕迹双眼眯起浅浅一笑,嘴角弧度诡谲,隐隐带了一丝猎物即将拆吃入腹的兴奋,容熙瞧见他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诡异笑容权作视而不见,回忆起殿中此人乃顾太师亲自推崇的新科状元郎,便轻松道:“何事”
薛忖抬眼瞧了远处的姜复一眼,心神微定:“臣乃翰林院编修薛忖,翰林院近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