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一看,一个故人的脸就出现在眼前。
两人对视片刻。她冷冷一笑。
难怪之前在冰窖里的时候,这个人清楚地知道她的武功招式。难怪靖安司里稍有些地位的密探几乎都被韩退思杀死了,就他一个还活着。难怪正月十五那天,韩退思问他是不是还活着的时候,其他人脸上会露出惊奇的神色。
他们敬爱的队长杨晓镜,原来就是出卖他们的叛徒。
“是啊,是我。”杨晓镜神情竟然还很轻松,他往前踱了两步,岳知否像是见了什么脏东西一样,退后两步,不让他靠近。杨晓镜没再往前走,他看着岳知否,道:“把关雄飞他们离京路线暴露出去的是我,将府里潜伏着的密探供出去的也是我。甚至正月十五那天,带队到赌坊上去刺杀你们也是我。”
岳知否拳头紧握,她睨着面前的杨晓镜,切齿道:“你倒是一点不愧疚。”
杨晓镜哈哈地笑起来,笑够了,他才说道:“我愧疚?我愧疚什么?知否,到了这时候,你就别拿相府养我育我这样的鬼话来教——”岳知否“呵”地冷笑一声,恨道:“我和你说那些做什么,你根本不是人!……关大哥他们临走前还吩咐人给你备好船,怕你逃不出去,你却把他们全出卖了!”
靖安司那群死去的弟兄是她的软肋,一提到他们,她便不禁想起烟雨湖边那几个简陋的新坟,想起他们以前的音容笑貌。她自己也察觉不到自己眼里已经淌下泪来了,倒是面前站着的杨晓镜,忽然伸手过来,拭去她脸上的泪珠。岳知否怒目圆瞪,一臂就把他格开。
杨晓镜却转而捏住她的下巴,他敛了笑容,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他盯着岳知否的眼睛,道:“你说我出卖了他们,你怎么不看看白家人是怎么对我们的?他们明知道韩退思要借机围剿靖安司,他们一句话都没告诉我们,自己收拾包袱就逃出京城了,留下那么多人,在城里当笼中雀,网中鱼。”岳知否双手去推他,他死不放手,手上用力得几乎要将她的下巴捏碎。“你当时不在京城,你什么都不知道。我跟几个人躲进将军府,我亲眼看着他们被拖出去,活活打死。”
“那时候韩退思和我说,假如我帮他,他就让我进入上京卫。他说,上京卫里的每一个人,家人都被他送到京城外面去住,我跟着他,以前的事情,不会再发生。”杨晓镜说到这里的时候,扭曲的脸上现出了些痛苦的神色。岳知否趁机挣开了他,他看着她,沉默了一会,才又说道:“你们都是一群蠢货,他们把你们当奴才,你们倒把他们当恩人。我替白玄杀了他一个仇家,那仇家报复白玄不成,转而报复我,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我妻子推下楼去。结果呢,你们的白丞相,随便给了我些银子,就把我打发了。在他眼里,我最珍爱的人,什么都不是。”
“我过够了这样的日子。密探是什么,不过是会武功的奴才。”他抬眼看了看岳知否,哂然一笑,“我知道你如今听不进我的话,因为白维扬把你当宝宠着。但你别忘了,你至死都是他们家的密探,他日白维扬立了功,圣上赐婚,你信不信,他会毫不犹豫地,把你打发走。”杨晓镜眼里的痛苦消失了,他望着面前的虚空,神色中竟有几分疯狂,他说道:“只有脱离了这个身份,我才能活得有个人样——”
所以他在出卖完靖安司之后,再一次把韩退思给出卖了。
岳知否想到这里,眼里闪过一丝鄙夷。
杨晓镜敏锐地捕捉到了面前人的表情变化,他神情一凛,冷声道:“你见到宁微了?”
岳知否不答。杨晓镜又追问道:“她在哪?”
杨晓镜脑海中忽然现出方才在的酒家的情景。伙计看着宁微走上那条长廊的,但她却离奇地在上京卫们的眼皮底下消失了。杨晓镜在岳知否跳下去之后,探出窗口看过,窗口下方就垫着几个箱子,这些箱子像是故意放在那里的,岳知否轻功了得,她根本用不着这么几个箱子垫脚。
是岳知否帮宁微逃走的。
杨晓镜一步上前,怒道:“她在哪?”岳知否丝毫没有畏惧的神色,她立在原地,冷冷地看着暴怒的杨晓镜。杨晓镜望见她的神色,只当她已经知道自己所做的事。他骤然一爪往岳知否肩上抓去,吼道:“她在哪!”岳知否侧身闪过,立掌将他格开。杨晓镜并没有想和她硬拼的意思,他望准岳知否右肩上刚痊愈的伤口,猛地一拳就打了过去。
他这一拳来得急,肩上的伤口才刚愈合,要是挨下这一拳,她的手臂只怕再也不能恢复过来了。情急之下,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使出这样一招的。她一掌前伸,绕过杨晓镜的前臂,反手一缠,硬是将他的拳头拖开了。杨晓镜见状,忽然尖声吼道:“你这是哪里学来的招式!”
他和岳知否都是从小被送进靖安司的,明明自己在靖安司呆的时间更长,怎么他就从来没有学过这样一招?
满腔的恼怒和嫉恨让他红了眼,杨晓镜将手缩回,他悄无声息地用腰带上的剑鞘碰了一下自己前臂上的一个铁扣,嗒的一声,扎住袖口的铁环松开。他前臂一拖,几枚细针就从他的袖管里发射出来。
岳知否眼见躲不过这几枚细针了,便用前臂挡在自己面前,想接下这几枚冲她脸上打来的暗器。这时候她眼前却闪过一抹白影,叮叮当当几声,细针被击落在地。
白维扬低头看一眼自己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