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的时候,洪青叹了口气。他伸手去探身边的酒樽,却摸了个空。抬头一看,酒樽拿在岳知否手里。她眉头紧皱,晃了晃手里酒樽,仰头又灌。一旁洪青忙拉住她,道:“你喝酒?你不知道你酒量有多糟糕!”他一手抢过,这时候酒樽早已空了大半,拿在手里轻飘飘的。岳知否抬头看了满脸紧张的洪青一眼,道:“没什么,这酒没多烈。”洪青苦笑一声:“你不知道。你以前喝一杯就醉,能闹一宿。”
岳知否没答话,闷闷地摸了一颗花生吃。“难怪之前我看到他身上好些很久之前的疤,兴许就是没回来的时候跟人打架伤的。”洪青以一个密探敏锐的直觉,发现了这句话里有个了不得的细节。他抬头狐疑地看着岳知否,岳知否也看着她,洪青想了想,到底把那句“你怎么看到他身上的疤”给吞了回去。他转而说道:“不过我当时听到的时候也有些惊奇,你看他平时那么没脾气的一个人,竟然也会这样跟人拼命。”
岳知否没说话。她一点都不觉得惊奇,因为她见过白维扬这副样子。她虽然跟白维扬真正相处的时间不多,但她知道,白维扬这个人平时没脾气,是因为他放在心上的东西很少。可是,对于他真正在意的人,他是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去维护的。想到这里,一阵暖意忽然从她的胸腔内的扩展开来。真正……在意吗?脑海中不自觉地便浮现出他独自一人闯进阵中挟持韩退思,逼他把自己放走的影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半瓶酒在起作用,夜里冷风越吹,她反而觉得越暖,环绕在身体周围的温暖让她恍惚间觉得白维扬就在身后。他的手臂从身后环上她的腰,接着他便把下巴枕在她肩上。烧酒带来的温热感一路顺着脊背上升,很快就到了她的脸。她感觉脸颊烫烫的,耳边仿佛有人在低声细语,热乎乎的空气温柔地的拂过耳畔。他轻轻一笑,道:“你在想我?”
洪青就看着面前那个半低着头好像在发呆的岳知否,忽然间像是猫被踩了尾巴似的,猛地抬起头来。洪青愣愣地看着前一刻还说“没事酒不烈”的她一副如梦初醒,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样子,手抚着胸口,惊得大口喘气。洪青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道:“你怎么?要不我们下去了?”
岳知否整张脸都在发烫,她摇了摇头,只希望夜风赶紧让自己冷静下来。关键时刻她又拿出了靖安司里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本事,若无其事地说道:“然后呢?然后他怎么回去的?”
还好洪青并不知道她在半醉之时听到了什么,他摸一颗花生剥开,继续说道:“那时候杨大哥他们正好要南下办事,相爷不知怎的,想起了十年前在扬州遇到的柳夫人。他吩咐杨大哥,经过扬州的时候,顺路看看柳夫人如何。后来他们一查,就查到她在宿豫城郊。反正也经过,他们就到了那个村子里。
听杨大哥说,当时他问到柳夫人的时候,村里的人好像都有点害怕。他再问,才知道,在发生那件事之后,那个男人的妻子还觉得是柳夫人去勾引的他,她第二天叫上了一群其他人,到柳夫人那里去闹。柳夫人那时候不敢出来,他们还冲进屋里去,又打又骂,四公子发起脾气来不要命,他抓着屋里的凳子见人就打,手里摸到什么就砸什么,硬是把一群吵吵嚷嚷的婆娘给赶了出去。”
洪青说到这里,笑了笑:“那时候杨大哥说,他听到柳夫人还带着一个小孩子,觉得很惊讶,于是就问村里人。村里人一听他问到四公子,脸都白了,都摇头说那是个小狼崽子小疯子,还劝杨大哥不要去惹他的好。刚说完,四公子就刚好在后面经过,村里的人一边指指点点,一边赶紧走了。
杨大哥跟在四公子后面走,一路到了他们家,一过去就看见院门都被砸烂了,满地的破东西都还没捡。柳夫人在屋里看见有陌生人,都不出来,倒是四公子,跟柳夫人说‘外面那叔叔是来找我的’,自己往杨大哥走了过来。他一到杨大哥面前,就叫他借两步说话。
杨大哥都被他吓到了,不过他还是跟着四公子,到了不远处一棵树下。四公子开口就问:‘你是我爹派来的人?’杨大哥觉得他有趣,还问他:‘你怎么知道?’四公子说:‘我们无亲无故,故意来打听我们的,也就只有他的人了。’
一说完,他就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双手捧着递给了杨大哥。‘既然如此,请你帮我把这个交给我爹,好吗?’杨大哥把东西接过去之后,四公子又说:‘请你转告他,我们很想回去。’
这种事杨大哥不敢轻易给他答案,四公子立即又解释说:‘不是,我……我不是要争抢什么,我发誓,我会躲开你们家的人,躲的远远的。你,你也看到我们现在什么状况了,村里的人都欺负我娘,我不想她再担惊受怕,再过这样的日子了。’杨大哥想了想,没忍心拒绝,他答应了。四公子道了谢,转身就走了。”
岳知否听得入神,抓起酒樽又灌了一口,洪青拦也拦不住。她问道:“他给的什么?”洪青瞪她一眼,把酒樽放在自己的背后,才回答道:“是柳夫人当时和相爷定情的玉佩,他偷出来了。相爷那时候看到这玉佩,就让我们把他们母子俩接回来了。”
洪青自己把背后的酒樽拿起来喝了一口,叹一口气,又说道:“可惜啊。他一回来就闹出熹平石经下的事情,本来张夫人就不太喜欢这忽然多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