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勇侯放下茶盏,“唔”了一声,半晌才道:“他想做什么就随他去。他年纪也大了,能劝他留在京城,就让他留下来吧。”
周暄点头:“是。”他们全家都希望舟山先生留下来。
忠勇侯静默了片刻,想起前事,又一脸慈爱地道:“暄儿,我是你亲祖父,自然是为你好。你现在年岁小,还不懂。等大些就明白了。有什么好的,祖父头一个留给你,是不是?”
周暄忖度着,这话倒也不错,每每有好东西,祖父总是惦记她,也怨不得双胞胎姐妹总针对于她。
忠勇侯又翻出几桩旧事来,感慨半晌,桩桩件件,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他的确待她极好。
周暄听着,心底一片柔软,身体不由自主地离祖父更近了些,轻声道:“祖父的确最疼我。”
“所以,我刚才说的事,你再好好想一想,多考虑两天。放心,祖父不会害你。”忠勇侯看着这张年轻的脸,这是他最疼爱的晚辈。他希望能在这张脸上看到幸福的神情。
周暄觉得别扭,可是碍于之前祖父所说的话,也不好强硬地拒绝,只含糊地说自己年纪小,从来没考虑过这些事情。
忠勇侯故意板了脸:“以前没考虑,那现在开始就去考虑。你苑表姐不是都定亲了么?她才比你大多少?再迟两年,很多好儿郎都被人抢走了。”
周暄低了头不说话,佯作害羞。
忠勇侯又劝了一会儿,见周暄始终不点头,他有些失望,轻声说:“罢了,你先回去吧。此事日后再议。”
周暄如遭大赦,暗暗松了口气,又不好表现得过于开心,她给祖父施了礼,缓缓退了出去。
刚到门口,却听忠勇侯道:“等等——”
周暄停下脚步,回身:“祖父还有吩咐?”
忠勇侯道:“在这边用过饭再回去吧。”
周暄点头:“嗯。”
此时距离晚宴还有些时间,忠勇侯吩咐人去通知厨房,大姑娘在这边吃饭,又拉着周暄去看书赏画。他故意拿着宋愈的画给周暄看,想用宋愈的才气打动周暄。
周暄初时还不大明白,只当是祖父喜欢赏玩书画,才会要她作陪。在看出三幅画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时,岂会还不懂祖父的用意?祖父既不挑明,她干脆就装糊涂,故意批驳那幅画,将其评得一文不值。
忠勇侯心里失望,又不好表露出来,兴致顿减。在周暄用过饭后也不留她,直接让她回去了。
周暄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刚一进门,就看见了站在院中的路征。她奇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路征借着光亮觑她脸上神色,轻声道:“也没什么。”顿了一顿,他才问道:“侯爷找你什么事?”
周暄被匆匆忙忙叫走,他当时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有些放心不下。本想等她回来问问清楚的,结果她一去竟是许久
。周恕夫妇留他用过了晚饭,他府中还有事,不便久待,就提出告辞。不料,竟遇见了周暄。
想到祖父唤自己过府的用意,周暄面上一红,心说这事自然不能教路征知道。不自觉的,她的神情已染上了一丝忸怩。她声音很低:“和你一样,也没什么。”
路征有点纳闷,但是猜想并无大事,也就暗暗放心。他们祖孙具体商谈什么,他并不好奇。他笑了一笑:“嗯,那我就先回去了。”
周暄冲他招一招手,向亮着灯的厅中走去。
祖父同她说的事情,她也不好直接对父母讲明。面对担心的父母,她只说祖父让她去赏画,又留她吃饭。末了,才说起祖父对她夸奖宋愈,说那宋愈的种种好处。
周恕夫妇四目对视,瞬间明白了忠勇侯的意思。忠勇侯一向厚待女儿,他们夫妇都知晓。他这很明显是想为女儿保媒做亲。周恕也曾听说父亲近来与宋愈来往甚密,却不知道父亲有没有答应了那宋愈。
虽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忠勇侯毕竟是祖父,他若真应下了,他们夫妇想要拒绝,也是很棘手的事情。
杨氏吩咐女儿:“时候也不早了,你先回房歇着吧。”
周暄点头退下。她也困了,回房略一收拾,就上床睡觉了。
之后的日子里,她依然跟着舟山先生外出,白天玩儿得开心,晚上睡得也沉。不知不觉已去了不少地方,见识不少新鲜事物。期间她也向舅公建议,留下来,跟他们一起生活。舅公总是略过这话题。她又好奇又好笑,却拿舅公没法子。
收到林樾溪的来信,周暄挺意外,看到信后,才想起自己曾在祖母寿诞当日答允了林樾溪要请她来家中做客的。这一段时日,因为舅公的到来,她整日陪着舅公,竟把此事忘得一干二净。
林樾溪这次来信,倒不是为了谴责周暄,而是再次邀请周暄到她家中去。她在信中声称下月初三是她生辰,她希望周暄能到林家去。姐姐生日时,会有很多朋友。而她过生日时,孤零零的,没几个人陪她。
周暄反复看着她的信,幽幽地叹了口气。她本不愿再到林家去,不过这次是她理亏在前,她想着不如就再去一趟好了。
她禀明了父母,亲自去挑选一些首饰,想赠给林樾溪作生辰贺礼。
舟山先生听说有小姑娘过生日,还特意写了一幅字,教周暄带过去。
周暄拿着舅公的字,端详许久,扁了扁嘴,小声道:“舅公都没给我写字。”
舟山先生哈哈一笑:“少不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