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茗轩是一座古色古香的二层中式建筑,远远看过去,一副四角条幅迎风飘荡,上面一个非真非草的“茶”字分外飘逸出尘。
门口的两侧,则是“坐请坐请上坐,茶敬茶敬香茶”的对联,配合上古色古香的装修风格,无处不显露出浓郁的中国风味。
耿朝忠看了看周围,并没有汽车停留,看样子,刘一班还没到——当然,排气管被堵住,总是要耽搁一些时间的。
跨过六寸多高的门槛,进了里面,穿过小桥流水,爬上楼梯,拐进一座小雅间,耿朝忠要了一壶茶,静静的坐在那里。
他放弃了狙击的打算——附近完全没有合适的位置,并且逃跑也是个大问题——他已经觉察到,茶馆周围至少布置着七八个暗哨。
看来,张好古已经做好了充分的防范准备。
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最多再有10分钟,刘一班一定会来——即使步行,也该到了,更不用说,刘一班还可能换乘黄包车。
不能再犹豫了,大不了搏一把!
此时的张好古正坐在雅茗轩二楼的包间内,品着手中的香茶,静静的等待刘一班的到来。楼梯口则是最信赖的保镖丁三胜。
片刻后,门被推开了,丁三胜走了进来,来到张好古身边,低头附耳说道:
“门外有一个叫尹达助的人要见您。”
张好古的眼睛突然一缩。
“让他进来,仔细搜身。”
片刻后,一个穿着长衫戴礼帽的汉子提着衣襟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鸟笼,看上去就像是街边溜猫逗狗的二世祖。
那人一进屋,先把鸟笼放在桌上,然后打开鸟笼的底座,从下面抽出一个包扎的严严实实的大牛皮信封,又从袖筒里拿出一截金条,然后把金条压在信封上面,推了过去。
“你胆子不小。”
张好古冷冷的说。
“日本人都敢杀,胆子自然不会太小。听说张爷您在股票上损失惨重,送上金条一根作为见面礼。”
来人脸上露出阴冷却又谦卑的笑容,开口道。
张好古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面前这个人——他只见过耿朝忠一次,还无法判断面前这个人是不是耿朝忠。
“打开信封看一看。”
来人平静的说,脸上的谦卑和言语中的颐指气使,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张好古从金条下面抽出信封,打开一看,里面有一个红色封皮的证件,上面写着一堆稀奇古怪的洋文,证件下面,则是十几张花花绿绿的洋票。
张好古的眼睛一下子直了!
这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债券!
“老德国的债券,价值十万大洋,足以弥补您在金城银行róng zī的损失。不过这不重要,上面那个证件才是对您更有用处的东西。”
张好古心头一凛,自己在金城银行借款的事情没几个人知道,这家伙是怎么知道的?就连数额都一点不差!
张好古翻开那个红色封皮的证件,里面除了照片,所有材料一应俱全。
“这是?”张好古不由问道。
“苏联,契卡,驻远东情报特派员。”来人的语调一如既往的冰冷。
“您的意思?”
张好古的话语中多了一些尊敬,他有点明白了。
“简单的说,我们契卡看中了您在岛城的资源,作为交换,我们愿意帮您摆脱日本人的控制,并且为您提供人身保护。拿了这张证件,您就是我们契卡的人了!就算mín guózhèng fǔ,也不敢轻易动您!要知道,在东北,我们占有绝对优势!mín guózhèng fǔ派去的那个姓曹的专员,已经答应了我们所有的条件,两国会在不远的将来再次复交!”
来人——也就是耿朝忠,紧紧的盯着张好古的眼睛。
这是一步险棋!
正如朱胖子所说,只有明确了对方真正所需要的东西,才能彻底的控制住对方!
张好古最需要的,无疑是摆脱日本人的控制,为此,他可以抛弃一些身外之物,比如债券。
但是,这同样是一次赌博,如果张好古全都要呢?
张好古一向古井不波的脸上也开始出现波澜。
这个人,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背景,银行信息,以及自己的行踪——要知道,今天早上来雅茗轩仅仅不到十分钟,对方就精确的找到了这里,这不是一般组织可以做得到的事情!
也就是说,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监视之下!
张好古的脊背有点发凉。
“实话告诉您,栈桥枪击案是我们的人动的手,不开玩笑的讲,如果我们想您死,您早就死了。另外,不要再打债券的主意了,昨天下午它就已经到了烟台,现在大概已经到了东北苏军驻地了吧!”
耿朝忠继续趁热打铁。
张好古手指急促的敲着桌面,犹自长考不休。
这时,丁三胜又推门走了进来,开口道:
“张爷,刘科长到了。”
“你去隔壁安排一个房间,就说我马上过去。”张好古毫不犹豫的回答。
丁三胜走了出去。
张好古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这是自己人生中的另一次重大抉择!
从日本转向苏联,好处是,苏联人对自己的控制不会像日本人那么严密,坏处是,才出狼窝又入虎口!只是,苏联人要的无非是一些政治经济情报和国府的一些对外决策,日本人要的可就太多了,情报要,钱也要,命也要!
两害相权取其轻!
债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