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之宴定在夜明殿举行,该殿之所以取此名,盖因正中房梁上坠着一盏硕大无朋的彩灯,内置数颗明珠,华光耀目,灿烂纷呈。

是夜,殿外圆月高照,殿内灯火通明。因是家宴,除成桓与各宫嫔妃外,独请了几位王爷,此外别无他人。

虽是团圆之夜,但太后一向不喜热闹,且年长之人不惯熬夜,略坐了一坐便请辞回去,成桓坚留不住,只好派人好生送母亲回宫。

太后一走,众人都觉松快好些,也许太后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不肯打搅他们,让众人玩个尽兴。

成桓与江莫忧高坐于主位之上,宝相庄严,仪容端肃。依着江莫忧的意思,本来还要浓妆艳饰,好宾服众人,亏得成桓有先见之明,临走前特特地去探望她,才成功阻止了这一莽撞的举动。

成桓往下面扫视了一遍,单看到几个弟弟,却没有瞧见他那最喜欢凑热闹的妹妹,不觉皱起眉头:“阿柔怎么没来?”

他声音虽小,江莫忧自然听得见,温婉道:“公主说她着了些风寒,因此不肯出面。”

成桓便哼了一声,“她一向体壮如牛,原来也会生病,真是罕事!”

江莫忧听得暗笑不已:原来成桓也会毒舌呐,这还是他自己的妹妹,何至于说成这样,成柔若是知道自己被哥哥这样形容,一定会气死的。

此次的活动虽然名为晚宴,其实有些本末倒置,吃饭和说话不过是附加题,真正的重头戏还在后头的才艺展示,众人也都很清楚这一点,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包括那些王爷,他们也知道自己是来捧场子的,不过美女人人都爱看,他们也乐得欣赏。虽是如此,因为妻子也在一旁,不免存了几分警惕,时不时往旁边瞅上一眼,等得战战兢兢。

其中独以四王爷成杞的态度最为自然,或者说漫不经心。也许是因为他尚未娶亲,乐得逍遥;也许是因为他见多了美人,所以根本不在乎。

苏无衣有备而来,早早地找好借口下去,准备一举惊艳全场。老实说,江莫忧也有些期待她的把戏,虽然结果知道得很清楚,看看过程也是好的。

她当然不会第一个出场,先露脸的往往是小角色。薛才人写了一幅字,是一个大大的“月”字,看起来她似乎并不擅长这个,写得歪歪扭扭,像得了胃痉挛的月亮;而且花的时间也很久。不过她写完之后满头大汗,仿佛受了很大的辛苦,众人看在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还是给予赞誉。

接下来是陆美人。陆美人有些才名,便作了一首咏月之诗,词句是好的,意思也很动人,可惜写得太含蓄太清淡了,众人反而提不起兴致。

傅婕妤就比她聪明得多。傅婕妤擅画,画了一幅秋山明月图,除却天上团团的圆月与远处绵亘的远山,她还添上了两个人,是一男一女含情脉脉地对视。这样一来,内容就丰富多了。而且那画上的女子面容与她自身那样相像,更能引发人无尽的遐想。

底下已有人悄悄议论起来。江莫忧侧耳听了一听,因笑道:“婕妤画上的女子是自己么?瞧着怪像的。”

傅婕妤妩媚地扭了扭脖子,“娘娘慧眼,正是臣妾。”

“可是这男子却是谁人呢?本宫似乎没见过。”

傅婕妤略有些不自在,继而挺起胸脯道:“自然是皇上啰。”

江莫忧一笑,不再多说。她留神瞧去,只见成桓的嘴角抽动了一两下,仿佛要说什么而没能说出口。原来那画上的男子与成桓并不相似,要么,是傅婕妤在说谎;要么就是她按照自己的审美加工了一番,因为成桓柔和润泽的下颚线经过她鬼斧神工的改造,成了棱角分明的国字脸,她大概嫌成桓的眼睛不够突出,特意放大了一倍,如此一来,就像一块方方正正的吐司上嵌了两颗圆又大的龙眼,十分醒目。

余下的几位嫔妃,或是清唱一曲,或有吹笛的,吹箫的,弹筝的,无论能与不能,各自敷衍过去。

终于轮到苏无衣上场了。

重要人物登场照例是要有铺垫的。先是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分成数列袅袅进来,装模作样地舞了一番,继而团团转起来,等到众人快被她们绕晕的时候,她们便一圈一圈地围起来,外头的是绿衣,弯腰的幅度较大,拟作依依摊开的荷叶;里头的着红衣,先簇拥做一团,是未曾开放的花苞,渐渐展开来,犹如水中浮莲冉冉盛开。在盛开到极点的一刹那,众女的腰身弓成优美的弧度,众人的眼光也跟着绷成弦。突然,一人从花心弹射而出,仿佛游鱼跃出水面,是极致的美与力。

那是苏无衣。

苏无衣一出来,江莫忧就觉得眼前画风突变。虽然大红大绿难免俗气,可是宫女们生的窈窕,扮作莲花的姿态还是十分清雅的,所谓大俗即大雅嘛!可是苏无衣,她浑身上下充满了一种冶艳的性感,或者说肉感更为恰当。也许她本意是想模拟出一个美女自荷池中婷婷出浴的场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可是她野性的面容与大胆的穿着很难做到这一点,因她生得不够白,说是“温泉水滑洗凝脂”也不适合,还是酒池肉林最好形容她。

苏无衣一向偏于黄黑皮色,也许幽居期间伙食太好,她反而丰润了些,肌肤闪闪发亮,是外国人所欣赏的那种健康的肤色。为了更好地表现自己的身材,她身上只围了一条轻纱,全身上下一览无余——当然纱布的厚薄有异,重点部位还是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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