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殷素琰虽是胆小受了大惊吓,但毕竟是小孩心性,家里亲人轮番在耳边哄着宠着,深谙她脾性的陈明裕又三不五时地搜罗各种好吃的给她送来,于是很快也就将那些可怕之事丢在脑后,人又活泛起来。
因殷素琰病中其舅母余氏送了许多滋补药材及年礼过来,眼看着殷素琰好了,杨氏便想着带她去舅家问个安道个谢。
殷素琬年后便要嫁到杨家,这时节自是不能去的,殷素玫是庶出,这当口也没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于是杨氏便只带了殷素琰一人坐车往杨府去了。
杨府在城东,离内城稍远。自古士农工商,杨家虽是巨富,若非杨济麟考中进士授了翰林检讨,便是这样位置的宅子也是买不着的。
不过当初殷秀岳的宅子却是位置更差,因为他为官清廉,在地方当了十数年的官也未积下多少钱财来,每年俸禄便是家里的嚼用开销都不够,更别说还有人情往来。
当初杨氏与他成亲之时,杨父给了杨氏厚厚一份嫁妆,这么日常贴补着,日子才不致拮据。
不过待后来上了京,京城寸土寸金的,杨氏那点嫁妆便不够看了。杨氏回家问兄嫂借了些银子,才在城东偏远胡同里买了间两进的小宅院,因离皇城太远,殷秀岳不得不骑马上朝。
文质彬彬长须飘飘的文官,每日却骑马上朝,一时沦为笑谈。
那时殷秀岳正与陈宴一起担任太子讲官,太子闻知此事,恰逢吏部一名侍郎犯了事,被抄家流放,太子便上书皇上,将那吏部侍郎的宅子赐给了殷秀岳。
故而如今的殷家宅子,乃是上赐的。
走了约小半个时辰,终是到了杨府。
别看杨府位置不如殷府,那门脸装饰却比殷府气派多了。
门前早有仆妇们候着,杨氏母女一下车,立刻就有软轿过来抬了两人去后院。
待进了内堂,更是暖意融融花团锦簇,一副富贵锦绣的模样。
见了杨氏母女,余氏热络地迎上来,道:“好妹妹,得知你今日过来,一大早便眼巴巴地等着了,可算是给我等着了。还有我这乖外甥女,如今可大好了?”
殷素琰行了一礼,脆生生道:“见过舅母,衔蝉大好了,谢舅母关心。”
杨氏与余氏寒暄完,见屋中还有一位衣着素雅的妇人,便拿眼去看余氏。
余氏忙介绍道:“这是我娘家嫂子,姓张。妹妹,你知道我娘家世代行医,到我兄弟这一代也不例外,偏生我那侄儿本事极大,小小年纪在清江一带已是闻名遐迩。我兄长便想着余家从医数代也未出过一个御医,于是便让嫂子带着我侄儿上京来,想在太医院谋个职位。你也知我们是去年刚来京师,两眼一抹黑,也不知此事该太医院的大考原是礼部主持的,我一想这不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么?咱妹夫便是礼部尚书,这事还用求旁人么?妹妹你说是也不是?”
杨氏愣了一下,殷秀岳平素最忌讳攀裙带走后门之事,此事若去求他,胜算还真不大。不过,眼下素琬与文若正在谈婚论嫁,殷杨两家眼看就要亲上加亲,若是此时当着张氏的面拂了余氏的面子,却也不妥,于是便笑道:“若真如嫂子你说的那般了得,进太医院确也不难。”
余氏笑着瞪她一眼,道:“休拿这话来糊弄我,妹夫的秉性从你哥口中我多少也了解一些,若非真的人才,我岂敢跟你开这个口。”说着便吩咐一旁丫鬟:“去把扬哥儿叫来,把悦姐儿也叫过来,就说她姑妈和衔蝉妹妹来了,叫她来见个礼。”
丫鬟应声去了。
余氏捏着帕子向杨氏笑道:“方才悦姐儿也在的,后来我与她舅妈谈起儿女婚嫁之事,便将她打发了去。要说我这眼光就是毒,大外甥女嫁到了阁老府,这三外甥女好在自小就被我给定了,否则哪轮得到文若?”
张氏在一旁凑趣道:“可不是么,好在你还有一套相夫教子的本事,文若考中进士授了检讨,否则可不真委屈了杨家姑娘。”
杨氏笑道:“嫂子说得哪里话?都是自家亲戚,说什么委屈不委屈?况文若这孩子自小我便是极喜欢的,将三丫头托付给他,我再放心没有了。”
三人说笑一番,那张氏眸光一转,见殷素琰安安静静地坐在矮几旁剥着小核桃,头上梳两个小鬏鬏,零星缀着些金珠珊瑚,小脸虽不甚饱满,然皮肤白嫩黑眸水莹,软嫩的小嘴红滟滟地嘟着,倒很有几分可爱,便向杨氏道:“书香门第的姑娘教养到底不一般,像我家那丫头,□□岁的光景哪有这么文雅安静的,直像那没笼头野马似的,整天的上蹿下跳,也不知随了谁的性子,屡教不改。”
余氏噗嗤笑了出来,道:“七八岁的丫头拿来跟人十二岁的比,嫂子你可真敢比,不知这黄毛丫头十八变,一年一个光景么?”
张氏这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一时有些尴尬。
杨氏笑笑道:“我家这丫头自幼身子就弱,看着是比同龄人要幼小些,不过那性子可一点不弱。这是在她舅舅家,她顾忌着不敢撒欢呢。要在自己家,这会儿早不知上哪儿混玩去了。我也懒得管她,反正还小,再长两年上规矩也不迟。”
余氏正欲说话,丫鬟掀了帘子道几位哥儿姐儿来了。
当前便是一位十四五岁浓眉大眼的半大小子,长得龙筋虎骨体型健硕,呼呼一阵风似的趋至堂中,见了殷素琰,双眸一亮,先去见了杨氏,随后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