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若选中了王嫱,后汉未必会买账。
韦姌正想着,酒窖顶上的石门忽然被打开了,有一个人从石阶上快步走下来,墙上的影子十分高大健壮。
待那人举着火把出现,韦姌轻轻叫了一声:“阿哥?”
黑暗中男人英俊的脸庞渐渐清晰,他将火把插入壁上,俯身抱住韦姌:“夭夭,叫你受苦了。”
“阿哥,我没事。”韦姌拍了拍他的背,“倒是叫你担心了。”
韦懋(mao)双手捧着韦姌的脸,她整个人美好得如同春日枝头新绽的一抹桃花,甚至连那灼灼其华的桃花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美丽。
这样的人,怎么能送去给萧铎糟蹋?韦懋忽然抓着韦姌的手说:“走,阿哥带你出去!”
“不,阿哥!你不能这么做!”韦姌弯着腰试图阻止韦懋拉她,没想到韦懋直接将她扛到了肩上。为了防止她挣扎乱叫,韦懋还特意将她击昏了。
“夭夭,暂时委屈你。”韦懋扛着韦姌大步往前走。
这时,石阶上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几个九黎的大汉冲下来,带队的青年伸手阻拦道:“懋……大祭司,您不能把夭夭姐带走!”
“王燮(xie),你要拦我?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夭夭嫁到邺都去,嫁给那个姓萧的魔头?”韦懋皱着眉说道。
王燮双手紧握成拳,一时没有说话。他是王嫱的亲弟,与韦姌同年,只略小几个月,他们自小一同长大,感情甚笃。他知道那个萧铎,绝非良人。
萧铎时年二十四岁,任天雄军指挥使,领邺都留守之职。天雄军是后汉最强大的牙兵,战场上无往不胜。萧铎年纪轻轻便拜将,本事自然了得。
但去年,他的原配妻子被蜀人所掳,不幸身亡。他为了给妻子报仇,攻下了后蜀的盐灵二州,还下令将俘虏的数千蜀兵在天水城外全部坑杀,过程骇人听闻。之后,萧铎还将战俘中的数十名蜀人少女赏给部下们玩弄,那夜军营里惨叫声不断,宛如地狱。第二日那些少女们不堪其辱,纷纷自尽,尸首在营前累成小山。
王燮无法想象若是韦姌嫁过去,萧铎会如何对待她。后蜀和后汉已然结下不共戴天的仇怨,后蜀的公子均又那样喜欢韦姌……
思及此,他侧身让开:“大祭司带夭夭姐走吧。你们谁都不准拦着!”
韦懋拍了下王燮的肩膀:“谢了,兄弟。”然后就扛着韦姌走上了石阶。
萧铎没说什么,他知道父亲的顾虑,不会马上跟杨守贞父子翻脸。诚如杨信所说,杨守贞等节度使当初是一起帮先帝打下这大汉江山,彼此之间还有旧时的情分在。
少帝继位之后,节度使们越发不服管制,萧毅想保大汉正统,不欲与诸路节度使同流合污。然少帝一方面奉先帝遗诏,礼待萧毅。另一方面又听从国舅李籍的教唆,事事防备着萧毅,致使萧毅的处境十分尴尬艰难。
萧毅若与杨守贞决裂,京城那边只怕非但不会帮忙,反而随时有可能在背后捅上一刀。
就拿这次契丹王子入境的事来说,萧毅率先得到消息,却不敢明目张胆地有所行动,就怕被朝中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冠上大权独揽,独断专行等罪名。所以萧铎这一箭之仇,也只得暂且忍忍了。
萧铎侧头对魏绪说:“韦姌病了。”
“啊?”魏绪摸了摸头,“肯定是被杨信给吓的!这个该千刀万剐的……小姐病得严重吗?”
萧铎摇了摇头:“应该无大碍。你那夜当真没听到杨信同她说什么?”
“属下赶到的时候,正逢杨信兽性大发,属下便跟他打起来了。没听见他说什么呀……军使,幸好您英明,提前传信让属下赶到齐州去,要不然……”魏绪想想就觉得后怕。若他晚到片刻,还不知结果会如何。
“章德威回来了没有?”萧铎忽然问道。
“在回来的路上了。老章那个人,军使您又不是不知道,做事情一向十分仔细。您让他去复州找人,他肯定得把土翻上一遍才会回来的。”魏绪小心看着萧铎的神色,“不过呢,人没找到。”
萧铎脸上没什么情绪,转身进府,丢了一句:“叫李延思来见我。”
“哦。”魏绪看着萧铎离去的身影,有点恍惚。从前有关那位二小姐的事情,军使一向是亲力亲为,哪怕一丁点的消息都不会放过。但是自从原夫人死了之后,军使忽然就对二小姐不那么上心了。
魏绪现在也弄不懂,萧铎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萧铎不想应付杨信,径自回了自己的书房,负手站在巨大的舆图前面,看着燕云十六州。
燕云一带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是中原的北部屏障。这里筑有长城,如今却落入了契丹人手中。辽国借此地发展,经济军事实力猛增,甚至学了汉人的礼仪制度,大兴文化。
相较于后蜀和南方诸国,燕云一带始终是汉人的大患。
萧铎上前,用手逐一摸着。隔着一座山脉,山前八州,山后八州。它们便像十六个孩子,被人强行掳去,在外飘零。有生之年,他必要将故土重收,再不让燕云的百姓忍受别家去国,骨肉分离的痛苦。
“军使。”有人在门外唤了一声。
萧铎收回手,神色恢复如常:“进来。”
李延思低头而入,先行了个礼,笑道:“军使唤属下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