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小九的声音不大,尾音很快消散在山顶的风里,就好像一片随风而逝的羽毛,轻飘飘的,几乎没有什么分量。
在恶面前,善的力量究竟如何?是不堪一击,又或是摧枯拉朽?
在这个世界上,鲜少有人考虑这个问题。因为身处善恶漩涡中的人,总是执着于自身的信念,即便孑然一身,仍是毫不在意。
强与弱,胜与败,都不过是过眼烟云,唯一真实而恒久的,只有孜孜不求的大道,只有禹禹独行的修者。
“执意与我为敌?呵,真不是明智之举。”钰菡的目光有些伤感,就像是看到了一只一心求死的蚂蚁,他几乎有些不忍心抬起脚,将那不自量力的东西碾碎了。
祝小九没有说话,他深吸一口气,体内灵力急速运转,强行融合刚刚吸收未来得及消化的恶意。
他竟想将这如山的恶种吞噬殆尽!
距离祝小九最近的恶种藤蔓已经受到影响,它们汽化成丝丝缕缕的黑色气息,被源源不断地吸收进祝小九的体内。
而感受到食物气息的魔种也立时活泼起来,它们不知餍足地吸食着,时不时有亮光在叶子上一闪而过,连茎叶都目力可见地壮大起来。
——他占据上风了吗?
没有,因为钰菡仍然是不慌不惧,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他甚至没有阻止祝小九的行为,只是点了点头:“我猜得不错,你果然能吞噬它们。”
“钰菡师……那恶人为何一点都不着急?”半空中,一名弟子悄悄问站在他身边的人,“他的妖藤明明不堪一击呀!”
站在他一边的,恰好是秀眉微蹙的孟怜枝:“不,祝前辈陷入困战了。”
“怎么可能?明明是钰菡毫无还手之力,他还……”
“那名少年不是钰菡师兄的对手。”另一名弟子拍拍他的肩膀,“观二人神情,修为高下一目了然。我们还是早作准备,殊死一搏!”
正说话间,场内却又有异变。
只见祝小九大喝一声,身后蓦然幻化出巨大虚影,那是一株浑身漆黑的小苗,正摇摆着自己墨玉一般的叶片。
而感应到魔种发威,周围藤蔓皆匍匐在地,刹那间被吸收得无影无踪。
空地在逐渐扩大,可随之而来的,却仍是仿佛无穷无尽的藤蔓自地下冒出,前仆后继地涌向屹立当中的祝小九。
吸收,生长,再吸收,再生长,这一过程不断循环,祝小九根本没有消化的时间,可对方却仿佛永不止疲倦。
这下,就连方才心存疑惑的那名子弟都看出了不对劲。他同另一名弟子对视一眼,就要出手相助——
就在此时,战局突然一滞!
风停了。
山顶一片寂静,唯有祝小九与钰菡相向而立。
二人身后皆有异状,一者是满山藤蔓狂舞,一者是魔种原身显形。两股相生相克的浩然气息,正无声无息地碰撞在一起。
“虽然不知你用了什么手段克制恶种,但万物相生相克的道理总是相通的。”钰菡伸手摸了摸一根在他身前晃来晃去的藤蔓,“五十年的积累,已足够它强大到你无法想象的地步。”
祝小九仍然没有回答,他的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钰菡说得没错。
魔种以恶意为食,祝小九能借此壮大自身。然而,当面对的恶意如山般庞大,他当真能将对方完全吞噬吗?
水能灭火,可面对火海熊熊,一桶水又能发挥多大的作用?
若是成熟后的魔种,自然不惧这眼前这点区区恶意,可此时的魔种不过是一介幼苗,此时的祝小九,也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
他能有多少把握?
孟怜枝同样凝重地注视着场内,她能清楚地看到,祝小九的脸上已然逐渐浮现痛苦之色。他的牙齿被咬得咯咯响,脸上的神情近乎狰狞。
心中咯噔一声,她知道,祝小九快撑不住了,但许是顾忌到在场众人,他却并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这个人……心中有些许复杂,孟怜枝眼神暗了暗,似乎做出了某个决定。
“如何,还能承受吗?”钰菡恶毒地笑了。眼前的少年拥有令人嫉恨的天赋,更有让人厌恶的善良。这种生活在师长慈爱下不经风雨的天真蠢货,简直看到就觉得恶心!
而将这种家伙一点一点摧毁,看着他绝望地挣扎,最后因为自己的无力而心生怨恨,才是最令人愉悦的享受。
想到这里,钰菡难耐地眯了眯眼,他几乎已经等不及。
——既然我生命中的光芒已然熄灭,就让世人随我一起沉沦永暗地狱!
钰菡抬起了手。
酝酿多时的招式,甫一出手便是遮天蔽日。祝小九神色一动,他更感受到一种前所未见的庞大力量,猛然出现在自己身后!
回身不及,祝小九闭上了眼睛。
“不!”
“小心!”
半空中的胡璐派众人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他们只看到密密麻麻的藤蔓潮水一般从虚空中涌出,瞬间吞没了祝小九的身影!
“哈哈哈哈!”
全场寂静,只有钰菡畅快张狂的大笑声,久久回荡在苍穹。
“你怎么找过来的?”林莫啃着一只猪蹄,一边还不忘关心对面的人,“最近过得怎么样?”
现在的他正在一家小酒馆里,而桌子对面,正坐着一位高挑的青年。
这名青年约摸二十出头,虽然容貌俊朗,可脸上的冷峻却让他有些不近人情。青年的身形并不魁梧,然而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