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林莫立马抬起头严肃地否认道,“为师只是赶了一夜的路,有点头昏眼花,视力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师尊看不见我脸上的血吗?”祝小九质问道。
林莫睁着眼说瞎话:“我以为那是元莱的血溅上去的。”
“可是他的血会溅出这么大一个口子吗?嘶、这是我自己咬的,现在还没有好呢!”
林莫哑口无言。
“师尊果然看不见了。”祝小九轻声道。
林莫依旧默然。
元莱也默然——林莫在某些时候是个不擅长撒谎的人,心里免不了紧张,手上习惯性地攥着东西,而他的手下正是……
——不过,元莱一直是个非常坚强的人,他没有叫痛,没有呻/吟,干脆一声不吭地晕了过去。
场面一时沉默而尴尬,祝小九上前一步将元莱饱受摧残的残肢拯救了出来,又给他擦擦头上的冷汗。
“小九……”林莫第一次在自己徒弟面前感到这么心虚,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而且,虽然看不到,但他能感觉到祝小九似乎是生气了。
“师尊不用跟我说。”祝小九闷闷地打断他的话,“我什么也不用知道。”
他究竟在生什么气呢?莫非是叛逆期来了?林莫忧心忡忡地想,小朋友的心理真是不好揣摩呀!
又忐忑不安地等了一会儿,祝小九终于在林莫的期盼中开口了:“师尊,我是不是……是不是个很不好的人?”
这都是哪跟哪,林莫小心翼翼道:“为什么这么问?”
祝小九忍了忍,还是没有控制住嚎啕大哭的冲动,他低下头捂住脸,可是泪水仍然从指缝里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师弟的胳膊、因为我、没有了,师尊的眼睛也、也看不见了,都是我的错,要是、要是……”
很快,他就一抽一抽地打起了嗝,就连林莫也搞不明白后面断断续续的句子了。
心下一叹,他伸手摸到了祝小九的脑袋,轻轻抱住了他。
这一夜对祝小九来说太过艰难漫长,他经历了生死关,体悟了兄弟情,又在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发现一向坚不可摧的师尊竟然因为自己而失明了。
这些变故实在太沉重,更何况他深深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若不是为了自己,师尊与师弟不会被人追杀,师尊不会留下来断后失去光明,而师弟也不会因为要救走自己失去一条手臂。他的心眼不大,到了现在里面只有两个人,可就这两个会真心待他的人,却因为他而遭遇了不幸。
——更让祝小九无法忍受的是,到了最后,受到伤害最小的,竟然就是他自己。自己什么都没有付出,什么都帮不上忙,甚至不如自己的师弟,更殃及了自己的师尊。
此时,他的心中是愧疚,是不安,是伤心,是愤怒,是悲痛,还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种种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滚下眼眶,浸湿了林莫身上的黑色衣裳。
“我、我不想这样……”祝小九口齿不清地发着誓言,“我要保护、嗝、保护你们,我、我……”
“我知道。”林莫给他擦了把脸,又偷偷在他衣服上蹭了蹭手,“等你长大吧,长大之后——”
“我现在就要长大。”泪水仍在四溢,祝小九透过朦胧的泪眼,郑重地看着林莫:“师尊,我现在就要、嗝、长大,必须长大。”
“等你不随便哇哇大哭再说吧!”林莫一笑,心里有点可惜没法见到祝小九现在的样子。
“最后一次了。”祝小九又低下了头,声音小而坚定,“我马上、就要……”
他要长大,要变得足够强大。像今日的无力和绝望,他再也不要品尝。
此时正值旭日东升,红日正在他们前方的广袤平原缓缓升起,精纯的太阳之力普照大地,万物在日轮恩泽之下,开始了新的一天。无数个婴儿呱呱坠地,无数朵花儿绽放于枝头,无数的故事谱写在这个世界之中。
祝小九看着眼前的旭日,眼眸深处燃起一抹锐光!
泪水已经于夜间流尽,在这个平凡而特殊的早晨,一名孩童成长了。
“虽然你的决心是很让为师欣慰啦,可是小九啊,你不觉得现在的情况也不太对劲吗?”林莫表情复杂地朝着祝小九,“其实目力并不算什么,神识亦可探物……”
“可是师尊还不习惯不是吗?”祝小九回头笑笑,又将绳子拉起来,继续向前走着。
就在方才,自认为在一夜之间成长的祝小九坚持要独自照料受伤的师弟与师尊,央求林莫给他变了辆板车,之后就自己套上绳子拉着林莫与元莱向前行进。
虽然他个头不大,可毕竟也已经筑基,力气自然不小,此时拉着车呼呼地向前跑,除却心理上的不好意思,林莫其实觉得还挺惬意的。
他注视着毫无变化的黑夜,暗暗叹了口气。
林莫知道,现在的祝小九急于为他们做一点事证明自己,如果坚持拒绝,反而会让他的心里更加难过。
只是,应该怎么在不伤害他自尊心的前提下告诉他这样其实速度很慢呢?林莫暗暗发愁。而且祝小九一夜未睡,将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修炼上,甚至连适当的休憩都放弃了,他很担心这样下去祝小九会走上歧途。
想到这里,林莫不禁哑然失笑,他们现在连明天都不能保证,自己又想得太多了。
现下当务之急,应该是先给元莱寻找灵药,再去帮祝小九祛除魔种——至于林莫的眼睛,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