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茴迈开小短腿埋头狂奔,如一只脱缰的田园犬一路逆着风撒脚丫冲回房间。
她不计形象一头扑向宽阔的床铺,遨游在被窝的海洋。
——然后就被硬挺的凉席撞了一下胸,可能肿了半个罩杯。
陆姑姑:“……”
啊,脑子仿佛冷静一些了。
……所以方才姚景安到底对她说了什么?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躺平在床上蒙着脸发呆的陆姑姑自己都很吃惊。她怎么会干扭头就跑这么挫的事情!陆青茴木着脸趴在被窝里消沉良久,一颗心一半狂跳一半惊悚,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她想太多,误会了对方的意思?
那可是是姚景安啊!当初对她不屑一顾爱理不理的劲儿又不是随便装得出来的。她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态度,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让他踩到了“死对头”的边界,唯一疑惑的是:他怎么会问她这样容易误会的问题?
总不至于真的动了凡心?
……对她??
姚景安?对她?!!
“……”不是她说,陆青茴自己被自己吓出一身鸡毛汗,一个鲤鱼打挺连滚带爬滚去洗澡。她这会儿完全不敢去想对方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不是她想的那样就算了,要真是那样……不不怎么可能是真的!!
前面一点点铺垫都没有啊大兄弟!他们都掐了两年了,好端端突然说转性子看上她,这么没有诚信的死对头以后谁还愿意跟他掐?说出去皇帝都要笑驾崩了呀!
所以相信她误会了姚公公,分明比相信他真的会看上自己更有说服力。
……意志坚定的陆姑姑为了那些年自己挨过的怼掐过的架,打死都不会信。
*
后宫里真是风水轮流转,好端端的天气,不知打哪儿一阵妖风吹来,得势失势的人一眨眼便掉了个个。
先前十分受宠的玉美人不知因为何事惹得陛下厌弃,紧随其后的芳贵人立刻重新得宠扶摇直上。玉晚姑姑前头仗着太后娘娘和背后那位不可说大腿的依仗在宫里趾高气昂,后脚不知受了何打击,忽然便偃旗息鼓夹着尾巴做人,再不敢鼓吹自己地位。
反倒是之前一直看似被她压着打的陆姑姑此时隐隐又超脱起来:皇上自她上回取药回来后一直对她很是重用,太子殿下也对其表示了十二分的尊重。更不要提原来跟陆姑姑颇为对立的姚公公竟一改往日性情,对陆姑姑有点莫名的小亲热与小殷勤。
虽然陆姑姑仍旧一副爱理不理,甚至躲得更加彻底,可这仍改变不了东厂一众小狗腿们满脸“好气哦但是又不敢反抗”的哀怨表情跟着抱大腿。
吃瓜群众不免暗暗揣测:风向变这么快……难不成陛下终于要破例吃了这棵窝边草?
处在风暴眼的当事人陆姑姑对此无话可说。
要说姚景安的态度吧,接下来这几天的表现,倒是更验证了她之前的想法。
姚公公第二日进宫时“不巧”又碰上了她。陆青茴一个没躲过去就被对方抓了现场,笑眯眯地拦在前头说话:“真是巧了,又与姑姑见面了,我昨日的问题姑姑可想清了?”
“……”她当时心里一咯噔,心道坏了,这人不会真看上自己了吧。
陆姑姑依旧怀揣着河蟹上车拉灯亦可但不能借助外界工具的想法,这会儿瞅着对方那张美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飞沙走石海枯石烂的脸,目眩神迷的她硬是咬着牙痛不欲生地肉疼片刻,仍是挤出一个迫不得已的笑容装傻:“不知公公说的是哪件事?”
她脑中想的是娘娘腔如果上道真看出她反应的话,为了面子肯定也自然而然不会再问。可等对方释然一笑果真露出她想要的反应,连连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姑姑忘了也可,没误会就好。昨日我措辞不当,要是让姑姑误会了,确实是我的不是。”
……陆姑姑那颗转辗反侧寤寐思服一整晚的小心脏,突然一下子又不痛快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好气哦!一口气堵在胸前不上不下,她语塞半天,都只憋出一个不咸不淡的“哦”,整个人笼在对方笑意浓浓的视线底下,仿佛被人剥光看穿般又臊又羞愧。
她也不想想,自己之前明明打算的是对方一承认她就要躲,现在姚景安顺着她的意思解释那果真是个误会,她为何反而怪里怪气不舒服起来?
无端作起来的陆姑姑懒得去检视自己心内那点儿小心思,假模假样地与他又客套了两句。对比她的敷衍了事,娘娘腔的心情却似乎十分不错,还有心情称赞她:“姑姑昨日那对珠钗十分好看,今日怎么不带了?”
那珠钗是她爹送的及笄礼物,她一直极为珍视很少佩戴,昨日难得让它见见阳光便掉了一枚。陆青茴本就肉疼得紧,这会儿对方一提如同火上浇油,简直脑门上都在突突冒青筋:“……姚公公过奖了。公公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呀?这般盛誉奴婢着实不敢当。”
许是在陛下那儿受了夸奖领了大红花,娘娘腔今日一直嘴角弯弯眉眼飞扬,身为东厂头头分明是个笑里藏刀的心狠主儿,却硬生生把满身“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的肃杀气质,笑成了“尔丛香百合,一架粉长春”的热情烂漫。
见她语气微含讽意,他甚至毫不反抗直接束手投降:“是么?我向来觉得饰物只分好坏不分美丑,唯有遇上了合适的主人交相辉映时,才会光芒四射,摄人心魂。”
陆青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