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大仪暂时交给他?
这是能交的吗!
她这心未必也太大了点!
“只是,交给你只是暂时的。”程让取下头顶金冠,任由长发散落,将这金冠放在了桌上。她直视赤炼的眼睛:“这金冠今日暂且交给你,但它只是一个虚名。你应当知道,整个大仪,如今已全是我的势力。你若想做我手下人的王,就要拿出让他们敬佩的本事来。”
赤炼的拳头暗暗握起,他感觉被羞辱了。
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可这嗟来的,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他苦笑,程让是真的以为,他没有一丝尊严吗?
他可以当男妓,可以千人骑万人枕,他并不在乎身体的所谓清白。
可他却在乎尊严。精神上的尊严。
“程让,成王败寇自古铁律,我如今与深陷囹圄没有两样,你既然赢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又何苦羞辱我?”
他苦笑着摇头,眼眶有一丝丝泛红。
对他的回复,程让有些出乎意料,但又似乎完全在意料之内。
这人,心高气傲,送到面前的东西,他不屑于要,他只喜欢争来抢来的。
说白了,不过是不爱欠人人情。
一种别扭的自尊,别扭的善良。
“咳咳。”程让咳嗽了一声,目光飘忽,她状似不经意地说道:“既然你不屑于要,那我就只能求李越来替我坐这皇位了。”
她偷偷地瞧了眼赤炼,果然见这家伙眉梢猛地跳了一下。
李越与赤炼是宿敌,赤炼或许能容忍她程让坐这皇位,却未必能同样容忍李越。
但赤炼到底还是好面子的,只在神色上泄露了一丝丝端倪,嘴巴倒是闭得严严实实,一个字都不漏出来。
程让叹了口气,又嘀咕道:“只是这家伙不像你我,有一双相似的凤眸,要假扮起我来,有那么点难度……而且,他又是我名义上的男妃,他的相貌,不少人也是见过的,他若假扮我,恐怕臣子们会认出来……招人非议。”
“这么说,你是有求于我?”赤炼眼睛一亮,却依旧很别扭,哼哼着开口。
“这怎么能算是求呢?”程让眼睛一瞪:“你自己就不想坐这皇位?”
“这皇位被你糟践了,我坐,怕脏了屁股。”赤炼将袍子一撩,背过身去,不看程让,端的是一副自重姿态。
程让眼睛一瞪,这家伙是给脸不要脸啊……她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呼吸也重了几分。
赤炼虽然背对着程让,耳朵却一直竖着呢,在听到身后的呼吸粗重,且隐有牙关紧咬之声后,他心中一喜。
看来,这程让是真的有求于自己。
难怪她不杀他,反而还好吃好喝地招待他。敢情是有用得到他的地方啊……
他竖着耳朵等着,终于等到身后传来气急败坏的声音:“好好好,这次勉强算我有求于你。你应是不应?”
赤炼哼了一声,这才转过身来:“要我帮你,不是不行,只是,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等你回来,放我自由身。”
程让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见他神情坚决,不似作假,点头:“好。”
在程让离开之时。赤炼看向她灿金龙袍的背影,忽然喊住她。
“你就不怕,我趁你不在,重新夺权?”
程让轻笑:“先莫说整个大仪朝廷已经没有你的人。我信你,断是不屑于做个背信弃义的之人。”
赤炼沉默了一瞬,再度开口:“我连卖身都敢,如何不敢背信弃义?“
”我就是信你。”程让言简意赅。
赤炼一噎,这种不充分的理由,竟让他心头涌上了一股温热。
他又道:“我还有一问,你和李越为何不直接把大仪献给大盛的皇帝?而是在这儿搞这些弯弯绕绕?”
“为的是我自己。”程让依旧言简意赅。她走出大门,走入漫天风雪之中。
她知道,赤炼懂她的话。
赤炼站在原地,呆怔了许久。
他懂的。
他的嘴角渐渐扬起一抹笑意,他忽然觉得,或许,他与李越,与程让,一直都是一类人。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能好好地活下去罢了。
将大仪拱手给大盛皇帝?
这种为他人做嫁衣裳的事情,他们不会做。
将朝中的事情全都安排好,特别嘱咐文贰丞相把控朝堂,加之天机楼已经渗透了整个大仪,程让放心启程回大盛。
赤炼戴着银面,穿着程让平日里穿着的宽大龙袍,他跃上了最高的一座宫殿的飞檐,眺望着皇宫大门的方向。
那儿,程让与李越两人两马,轻装疾驰出宫。
赤炼藏在袖中的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他很想,很想趁自己的身份便利,下令截杀了那二人。
可是……闭了闭眼,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的手猛然松开。
凝重的凤眸,也漫上了一层释然。
天空变得格外的高,大地也变得格外的广。
“陛下,上朝了。”一个小太监站在下面,怯怯地躬身说道。
这小太监知道赤炼的真实身份,他对前太子的残暴嗜血也早有耳闻,如今要近身侍奉他,怎能不怕,即便已经忍得很吃力,可身子还是在颤抖。
他很担心赤炼会对自己撒气,可不想,回答他的,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声:“嗯。”
“假皇”自殿顶跃下,他抖了抖身上的雪,大步走在了前面。
小太监慌忙跟上。
却听见前面传来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