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人向来以美色着称,谢澜曦就不说了,他的嫡姐元娘第一次出现在夏元会上时,因其貌美曾轰动京城。即使有着谢为安这么一个不靠谱的阿爹,她最后依然嫁给了兰陵萧家嫡出的长公子。元娘出嫁时,京中多少儿郎彻夜酒醉扼腕叹息。而他庶出的两个妹子,也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及笄时诸多名门贵妇皆来观礼。谢为安生前曾骄傲的说:“我人生有三得意,书画才情一得意,家有贤妻二得意,儿女出色三得意。”
谢澜曦自问对美色早有抵抗力,可面对阿苒时,还是惊艳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眼前的少女乌发如云,额发上隐隐夹杂着些许晶莹落雪,虽然身上并无钗环玉饰,眼波流动之间,妩媚婉转浑然天成,偏偏眼神纯净又自然,看着他时惊喜之下还浮出些许温柔之色,当真是清丽绝伦,笔墨难述。
他原以为自家姊妹已经是天下数一数二的美人,没想到在这里等着一个阿苒。这样巨大的冲击,让他心中又欢喜又难过,隐隐还有些许自卑:“阿苒此时便已经如此艳光不可逼视,若是等她长成……”谢澜曦不自觉将眼帘垂下,他想起母亲在他面前亲手摔碎的桂花蜜。
——如果你将来真心喜欢什么,在没有能力保护它之前,一定不要轻易露出来。
一直以来,他都是毫不犹豫的遵循着母亲的教导,从来都不对喜爱的人或者物表达出真实的情感,隐忍几乎成了他的座右铭。可是这一次,他难免有些犹豫。
阿苒并没有察觉小谢的异样,她正仔细的看着他的伤势。忽然一个念头浮了起来:“小谢的眼睛不可能一夜之间就突然能看见了。可之前阿树却一直说自己眼睛见了光就痛,闭上眼也不舒服,所以用布条将双眼缚住。”她心中一动,仿佛想起了什么,转身在软榻上开始翻找。
谢澜曦这才回过神来,见少女额间点点细汗,忍不住轻声问:“怎么了?要找什么吗?”
阿苒深吸一口气,抬头朝他比划着问:“之前你那根遮眼带呢?”
谢澜曦微微一愣,他很快明白了阿苒所指,便从怀里取出之前摘下的布带递给她。阿苒将布带对着烛火看了一下,立刻跳起来愤怒的将它扔在地上,狠狠踩了两下,怒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信了他的鬼话!她以为他看不见,加上他还专门拿布条遮住了双眼,自己也就毫无防备起来。一想起她居然在他面前曾赤身luǒ_tǐ的洗澡换衣,甚至如厕——墙角的柜子边上有一个专供夜间所需的带盖马桶,阿苒就气得满脸通红,恨不得将那家伙从小谢身体里揪出来暴打一顿。
谢澜曦仿佛猜到了什么,脸上忽然煞白,他怔怔的看着阿苒,轻声道:“你发现他了?”
阿苒正气恼不已,随口就说:“你说那个嘴又刁又毒喝个排骨汤都要放糖整天指使人做这做那还各种不满意的谢大树?”
谢澜曦怔了一怔,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神色柔和道:“那家伙对你说他叫谢大树?”
阿苒忍了许多天的闷气总算找到了发泄口,一说起阿树,她就忍不住坐到谢澜曦对面,恨恨的捶了捶桌子,口里恨恨道:“可不是?他最可恶了,你不知道那天我给你正洗澡呢,他就出现了,然后抓着我要……”她忽然顿住了,脸上有些发热,连语速都快了许多,“总之,他又轻浮又讨厌,我想他的腿应该可以尝试下地了,就连着好几天熬夜给他打了一副拐杖,结果他呢,看了一眼就扔到一边去了,我当时真的快气死了……”
她正喋喋不休数落得起劲,蓦地发现谢澜曦早已侧过脸去,单手扶住额角,墨黑的长发垂落在肩上,身子微微颤动,似是在极力忍住笑意。她有些恼火的低声埋怨道:“你笑什么?”
谢澜曦过了好一会儿才止住笑,他望着阿苒,眼神温柔又带着些许歉意:“对不起,之前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我心里是很害怕的。”
阿苒眨了眨眼,问:“你怕什么?”
谢澜曦却不答,垂下眼帘似是有些挣扎,良久,才抬眸看着她轻声问:“能让我牵住你的手么?”
阿苒脸上一热,她将手背在身后擦了擦,这才递了过去,心里则想,她的小谢就是和那个轻浮可恶的家伙不一样。
谢澜曦伸出双手将少女的左手合在掌中,指尖微微摩挲着她略显粗糙的手背。阿苒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从外面回来,手上冻得通红,前段时间给阿树打造拐杖,双手还多了不少伤口,这大冷天的又容易生冻疮,饶是她自愈能力再强,此时自己的手被谢澜曦的双手一衬,就像个发红的萝卜。
她略有自卑的想要将手抽出,却不想被对方轻轻握住手腕。谢澜曦垂眸轻声道:“别动,就这么让我握着,行么?”
阿苒身子一僵,这句别动又勾起了她某些不太好的记忆。她皱着眉看着面前的长发少年,生怕自己又给骗了。谢澜曦立刻察觉到了她的僵硬,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抗拒,但他还是松开了她,只是心里微微有些受伤。
阿苒将手又藏回身后,低着头解释道:“我的手太丑了,不想让你看见。”
谢澜曦温柔的看着她,他的双眼就仿佛一汪池水,幽幽深深的,一眼看不到底。
阿苒的头垂得更低了,她左脚踩着右脚背,眼却不看瞧他,生怕再对上那双美丽的眼睛,自己会把持不住亲上去,只能老实道:“好吧,其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