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早早在天未黑的时候就吃了团圆饭,谢丞公袖着手,看看活泼泼的一家儿女,笑道:“往年我们家都是在府里过的节,想来孩儿们极少见过城中户户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的景象。今日爹爹与朱家借了一尾船,晚上便阖家于淮水上游船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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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水是城中最大的内河,自古六朝金粉荟萃之所,两岸人烟稠密,商业繁荣。不过历经几回战乱,到得大丹朝时,如今的淮水两岸已经改颜换貌,寻不到多少六朝时的痕迹了。
华苓身穿浅紫色绫纱襦裙,一双小手笼在宽袖里,立在船头,出神地凝望这繁荣的水域。
城中这段淮水宽有数十米,它几乎是静谧的,但两岸高高低低的亭台楼阁无不灯光荟萃,更有装饰着彩灯彩绸的舟船慢悠悠地在河上穿梭来往,让整段水域都显得喧闹起来,临水的楼上、楼下、水边,处处都是呼朋引伴出来赏月赏灯过节的人,人人笑容洋溢、脚步轻盈。
明净朗月当空,盛世人烟在下,好一幅良辰美景图。
“真是美哪……”她忍不住喃喃对自己说,绽开笑容。
“阿九。”
“嗯?”
华苓应声望去,却发现卫羿站在十来米外的那条船上,在船上明亮灯盏的映照下,眉目显得尤为柔和。卫羿旁边,卫弼公夫妻已经在和谢丞公夫妻隔水互道节日安康了。
姐妹们都涌到华苓这边来了,簇拥成一团,纷纷向卫弼公一家问安,欢声笑语。相比之下卫家的船上正经主人只有几个,还是算上了捎带的朱家的长孙朱兆新,和朱兆新的一名叔叔名叫朱谦禾之后。幸好连带仆婢们也带了十几个,满满站了一船,倒也不显得多冷清。
隔得有些远,大家都在喊着说话,华苓便只是朝卫羿展颜一笑,示意自己看到了他。
卫羿点点头。朱兆新在旁边蹦弹着喊:“五哥,五哥,游船不好玩啊,我们到河边上那花楼去吃酒。大家都是去花楼吃酒的。”
朱兆新向来是个小霸王,被宠纵惯了的,不知从哪里听说了淮水两岸花楼美伎的事,这便喊着要去耍子了。
这都是什么混帐话!二娘几个年纪大些的纷纷掩面,不想跟朱兆新说话。这孩子年龄还不到两位数,怎地就这么浪荡呢!
卫羿喝道:“朱兆新,住口。”
朱兆新对卫羿是很敬服的,于是怏怏住了口,看得两船的人都是笑个不住,恶人只有恶人治得了。
既然遇到了,两家的船就也不急着划开,就靠在一处说话。
一条小船从北面划了下来,上面却是王磐和王磷两兄弟,远远认出了卫谢两家悬挂在船头的灯笼徽记,划近了过来。
王磐在船头拱手笑道:“岳父大人、弼公,还有谦禾兄,家父正领着家人们在前方楼中赏月吃酒,高楼之上观此淮水、明月,别有一番滋味。良辰美景如此,家父便令磐来邀诸位,何不弃船登楼,赏玩一番?”
“如此甚好,相公有心了。”谢丞公和卫弼公朗声而笑,便命仆役划船,随着王家的小船往前划了两三百米,一座飞檐翘角、青瓦红墙的三层八角楼出现在人们眼前。
船只靠岸,这三家的人下的船来,王相公领着家人已经下楼迎过来了,和和乐乐一阵寒暄,又是四家齐聚一堂的场面。
王家早有准备,已经在楼中摆了酒宴,长辈们在二楼说话谈天,把年轻孩子们赶在最宽敞的一楼和视野最好的三楼作耍。
王家这座临水的木楼名叫澜坞,名字不太起眼,但是已经有几十年历史了,雕梁画栋,时时整修,维护得极好。
华苓上了楼,站在澜坞三楼的雕花窗旁边扶着窗沿望出去,下面是一览无余的繁盛淮水,上面是明月当空。
五娘六娘和王雾在一处,占了另一个窗子说话儿。
王雾很是得意地介绍说:“年年我们家都在这处澜坞赏月呢,这处视野好,你们看,从这里可以把淮水上下尽收眼底。”
五娘点头赞道:“这处风景确实好。”又快言快语地提议道:“我们来玩联诗吧?光看月色风景也单调了些。”
王雾拍掌笑道:“好主意。只可惜霏姐姐不在金陵,不然今年我们就人齐得很了。”
二娘安慰她们道:“无事,最多两年霏娘也就能回来了,到时候我们依旧在一块作耍呢。”
“也是如此。”娘子们彼此相视一笑,那圣上都给太子赐婚了,等太子成了婚,王霏回来的日子也不远了。世家向来同气连枝,怎么会容许皇家把王家嫡女逼在道观里一辈子嫁娶不得。
王家大房的庶女王雪立刻便叫侍婢们去取小鼓和绸花、纸笔等物,乐道:“这下好了,原本我们家只有几个人在这里,玩什么都玩不尽兴,加上你们家兄弟姐妹们就尽够了。”
于是也不拘男女,年轻孩子们在三楼团团围着坐了一圈,定了‘月圆’为题,一人一句联诗。一首诗二三十句,每联一句大家伙儿评一句,若是公认不好的就要喝酒,公认好的指一个人喝酒。
卫羿和朱兆新也占了个位子,但朱卫两家偏重武艺,文学上就不可能费许多心思去学了,卫羿还能勉强接上一句,朱兆新就只有瞪着眼睛干看干听的份儿。
王家人是出了名的个个诗文全才,王雪、王霜、王雾,还有刚刚游学回到金陵的王砗、王磷,每一个在诗文上的造诣居然都颇深。谢家的郎君娘子们虽然也饱读诗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