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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越同样的路途,海运要比陆运快上至少一半时间。从江南道调往东北的粮草军备在苏州海港清点装船完毕,八月二十日傍晚,三十艘大型粮船组成的船队出发,向北航行。按照往前大丹海船航行的经验,船队从苏州出发,依靠风力航行,佐以人力,到达鸭绿水入海口需时八日至十五日。
押运船队设有长官三人,正六品督军长官卫羿、从六品船队长朱谦潮,七品都监诸清延。船队共载人员四千五百,三千七百是卫羿麾下军士,船队不带押运民夫,这次的押送首尾全由卫家军士负责;又有朱家海军都尉朱谦潮,率熟手海军军士八百混编入船队,作为船队水手使用。
每日上午、下午两回,每艘船上搭载的军士都会分批聚集到甲板上操练。疏活筋骨、互相搏击,以求在漫长的海上旅途中保持锐气。
如今旗舰上载着的两百名军士就在下层甲板上空手操练,整齐洪亮的“嘿”“哈”声惊得天空盘旋的海鸟远远飞了开去。
“三十艘船的船队,在江河上看着已是一只庞然队伍,但出得海来,在此茫茫水域之中,竟依然能令人有孤伶无依之感。”诸清延含笑朝朱谦潮说话。
船队已经在大丹东海上航行至第三日。站在甲板上放眼四望,碧色海洋茫茫,除了前后船只外,只有水天在无限远的远处交接成一道地平线。
朱谦潮道:“正是如此。大海茫茫,便是五百艘、一千艘船入了海,也不过是滴水粒砂罢了。”
“似是有所记忆,子乐领此差使之前,近五年都是率麾下海军驻防于苏州左近罢?”诸清延笑着道:“我本是苏州人士,子乐操-练得精锐水师,巡航护卫于我苏州外海,使里外子民免受海寇之患,我及家人心中都是感激万分。”
朱卫王谢这四家子弟,相比大丹其他人家子弟的一个优势是,有家族的信息网支持着,得到的信息永远要比其他人多些、快些。所以朱谦潮对诸清延也是十分了解的,这位原是苏州本地望族诸氏之长子,与谢家子弟关系不错,又娶王家嫡长女为妻,入朝以后官途十分顺畅。
这顺畅,怎么看都略有些裙带帮补的味道。
朱谦潮虽然也出身大族,但朱卫两族以武为本,始终还是更重视个人实力多些的,所以朱谦潮一上来,对诸清延就有些不看重的意思。
不过,好话自然是谁都愿意听的,航行路途十分枯燥无趣,卫羿又是个话不多的,所以朱谦潮这几日来倒是与诸清延交谈了多回,几乎每回对诸清延的观感都会好上一点,于是也越发和颜悦色。
朱谦潮摆了摆手回道:“子清勿要盛赞于我,都只是做该做之事罢了。保家卫国,原本便是我等军士职责。”
“子乐是过谦了。”
朱、诸两人聚在甲板边,凭栏吹风交谈,两人身边的几名亲兵、几名低品文官也跟随在侧,偶尔也插上两句话,逗个趣儿。
“阿潮、子清。”卫羿从上层船舱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卫旺和黄斗。他朝两人点点头,各招呼一声,也走到甲板栏杆边望海。
朱谦潮狠狠地捶了捶卫羿的肩膀,朗笑道:“当真是没成想,这回办个差,竟遇着你这么个锯嘴葫芦儿。阿羿,这航路上少说也还有七八日,你这半点不爱开口,也不怕闷死在船上?”朱谦潮才是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是辅公一辈当中最年轻的一拨儿,性情颇为开朗。
朱谦潮手上半点没有放水,便是卫羿武艺高强,打熬得一副好身板子,也被他锤得一阵疼,不得不以手臂将朱谦潮架开,平声说道:“说话便是说话,无事莫动手。”
朱谦潮朗笑道:“论武艺上我是不及你,但如今我等在茫茫海上,这海上就是我家地盘,哈哈,哈哈!你还是应当对我尊敬些儿,不然,我令水手将旗舰开到无人处,坑你们个底朝天,看你们怕是不怕。”
黄斗和卫旺在卫羿后面听着,挤眉弄眼地。卫羿不乐于参与这种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斗嘴,只是同样重重地拍了拍朱谦潮的肩膀,拍得朱谦潮呲牙咧嘴。
黄斗拱了拱手,笑着插嘴道:“朱船长千万莫要如此,我们这船上兄弟们,会水的还不到一半,若是朱船长给咱们来个釜底抽薪,那我们就全都要葬身鱼腹了。”
卫羿的属下认了软,在朱谦潮的感觉里和卫羿本人说的话也差不多了,当下大乐,又反过来大赞道:“阿羿也是训练得好军,怎地如此厉害!你等不是水军,也有一半人手会水?”
卫羿道:“也是这几年里驻守江左,闲来无事。营地左近有大小河沟,就令他们能学水的都学了学。”
诸清延道:“叔羿奋进如此。我观你麾下军士,令行禁止,人人精神抖擞,如此军容实在不可多得。”
叔羿是卫羿的字。卫羿与朱谦潮之间能互呼名,这是朱卫王谢之间有深厚的家族交情做底子,才能如此亲近。诸清延与卫羿这几年同在金陵,在各种世家大族的宴会上也见过许多回了,但始终没有亲近到能呼名的地步。
卫羿看了诸清延一眼,道:“寻常操练罢了。江左富庶,若是不时时操练、时时督促,便是铁铸的兵士也早被蚀得软了。”
诸清延点头微笑,不再说话。
大家都是有分寸的人,不会把口水都浪费在玩笑上。朱谦潮转而提起了八月初在东北森林的那场大火:“我们出航前十日,朝廷组织的查案团已经出发赶往那火灾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