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觉得有些忐忑,对方为她已经付出了许多,而她是否配得上他呢。
卫羿看她只吃了几口,就问:“可是不合口味?”
“倒是还好。”华苓说:“只是现在不甚饿。”
于是卫羿把馕饼拿了过去。
他就要把饼往嘴里送,华苓反应过来,扯住他宽大的衣袖,顿脚道:“不许吃!”
“为甚?”卫羿看着她,眼里有笑意。
“我吃过了啊,这还用问?”华苓顿脚,倾过身去,将饼子抢了回来。她猛地咬了一大口饼子,两腮塞得满满的使劲儿嚼。
卫羿也没有再说什么,抖了抖马缰,两匹马继续沿着河边行走。
金陵河边种的柳树居多,五六月里正是繁茂的时候,远远一望,从上游到下游就形成了青青的一条长带,配上两岸拙朴的房舍,风景很宜人。
华苓努力地又吃了几口,将饼子吃了一半,将自己噎得直伸脖子。吃馕饼子其实是该配着水吃的,一个饼就是一顿饭,谁能光吃饭不喝水?
“勿要吃了。”卫羿看不下去了,将剩下的半个饼拿走,迅速地在小娘子啃出的缺口上咬了一大口,两腮鼓起,用力地嚼。
“你……神经病,没脸皮。”华苓痛苦地扭过头去。
卫羿又咬了一口,浑身都透着愉快的气息。
……
“谢九娘子,我们惠文馆里有人偷书!”
又过了几日,华苓在竹园里琢磨着画画的时候,何冯派了个叫方大的雇工来丞公府寻她,气喘吁吁地跑来了,说:“谢九娘子,此事何执事不知如何处置,他说了,许是要请谢九娘子定夺!”
正好有空闲,华苓见方大的时候已经换了外衣,叫人备了马车往惠文馆去。到从丞公府到惠文馆要半个时辰,她在路上听方大将事情说了一遍。
惠文馆开业才十来日,每日来客都不是很多,居住在附近的民众大概是能走得动的都来了一遭。当真想要看书的还是少,但这附近街区的人也都知道了,这是个不收钱银的馆子,两手空空进去,在里面呆上一日再出来是可以的。
而许多人也知道了,惠文馆里有许多许多的书,都是免费开放给人翻阅的。
有那心术不正的人就打起了这些书的主意,偷偷趁馆中雇工不注意的时候,将看中的书藏在腰间,拿腰带紧紧缚了,再大摇大摆地走出馆去。这样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书带出馆了,往后再拿去卖钱。
市面上的书,便宜的值几百钱,贵的几两银、十几两银都是有可能的。越是稀少的古籍,估价就越是高。
动一动手钱就来了,这样的好事,还真是有人愿做的。
但这回的事却又很奇怪,是偷书贼已经将书偷出去了,却又被外面的人发现了,反而送了回来。
华苓到了惠文馆,馆中客人都已经暂时被罗定何冯两人请回去了,雇工将大门守住,抓住的偷书贼拿绳子绑了,丢在庭院中央的空地上。那是个看着只有二十来岁的男人,一身灰扑扑的,被粗麻绳捆了全身,堵了口,呜呜呜地说不出话来。
他偷出去的是一卷《周易》,被搜了出来,就放在旁边的矮几上。这是一卷旧书了,华苓刚好记得,这是前阵子从金陵市井之间搜集回来的旧书的其中一本。
罗定何冯两人迎了上来,深深朝华苓鞠躬,满脸羞惭:“谢九娘子,此事竟是我等工作疏漏,令此人趁机将馆中珍籍偷走,不敢推脱责任。”
雇工们跟在后面行拜礼,多数情绪都很激动,纷纷说道:“此事是我等工作不力,恳请谢九娘子责罚。”
华苓皱着眉没有说话,环视一圈。馆子才开张就遇到这样的事,这让她意识到了,这座图书馆要想开得长些、好些,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她问:“说是一位见义勇为的郎君将这偷书贼捕了,送了回来?”
何冯将一个身材高挑削瘦,脊背微微有些佝偻的中年人引了过来,说道:“启禀谢九娘子,便是这位陈九郎。多得陈九郎出手相助,否则我等竟是对此事毫无所觉,被偷去的书也决计追不回来了。”
那陈九郎朝华苓拱拱手,行了个礼。
华苓看清了他的面容,这是个非常不起眼的人,看上去三十来岁,满面风霜,没什么精神。她福身回了个礼,笑道:“陈九郎,这回我们惠文馆当真要多谢你了。不知陈九郎是如何知道此人偷了惠文馆的书?”
陈九郎再次朝华苓行了一礼,他抬起了头,很快地看了华苓一眼,又很守礼地垂下了视线,低声说道:“谢九娘子许是不记得在下了。数年前,小人曾面见过谢九娘子一回。谢九娘子为人心慈,虽被冒犯,却将小人放了,不曾追究。”
“咦,是你。”
华苓想了起来,这是几年前她独自跑出府外那一天,割过她袖子的小偷儿。
不过时隔数年,已经完全认不出来了。她上下打量陈九,掩不住诧异。记得当时见这人,似乎很是年轻。如今最多也就二十来岁吧,为什么看起来足足老了十年?
何冯连忙问道:“谢九娘子,原来陈九郎是九娘子相识之人?——陈九郎君,我们馆子恐是怠慢了,对不住,对不住。”
何冯忙忙令人取来了高椅几案,请华苓坐下了,又给她泡了茶来。
华苓便坐下来,问道:“陈九郎这几年可还有操那旧业?”
小娘子身姿端雅,面容秀丽,眼神清澈无暇。问的话也并不带着种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