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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后过了两日,长公主府低调地送来了口信。赵戈虽然受了惊吓,但身子骨好,也没有生起病来。赵戈身边的奶娘被送走,侍婢换了一批,他的亲妈认为,按照普遍的算法,赵戈已经四岁,该开蒙了,也不再需要有奶娘在身边了。这当妈的心可真狠,要知道世家郎君娘子们之中,有一半以上,直到成年、嫁娶的时候,奶娘都还在身边的。
丹朝的礼法中,关于孝道,有个概念——‘五父六母’。五父是生父、养父、继父、义父、师父,六母是嫡母、继母、养母、嫁母、出母、乳母,都是要孩子孝顺敬重,养老送终的。乳母在其中能占一席之地,可见分量并不轻,至少比妾侍的地位要高。
在大家大族的父母与子女之间多数关系并不特别好的情况下,乳母对孩子来说也是很大的一份亲情来源,况且赵戈还并没有父亲?晏河送走赵戈的乳母,与在极冷的时候给人泼一盘水也差不多了,如此能狠得下心,简直让人怀疑这孩子不是这位公主亲生的。
总之,华苓认为如果那是自己的孩子,她是决计做不到同样的事的。
……
正月还未过,云园里有了个好消息。长嫂凤娘有了身孕,已经一个来月了。这下大郎变得有点紧张了起来,没有什么事就不出远门了,常常在家中陪伴妻子。
长子嫡孙就要出生,谢丞公颇为高兴,知道消息的当日,特地在家中摆了丰盛的宴席庆贺,又让凤娘将中馈事宜仍交给谢贵暂管,她如今最大的任务就是将孩子平安健壮地生下来。
四娘的婚期是四月初,但夫家严家既然在杭州,自然是不可能在金陵办婚礼的。两家商定,三月下旬,严家长子从杭州上金陵来,将四娘迎回杭州行婚礼,大郎、二郎届时将亲自跟船送妹妹出嫁。
年头是嫁四娘,年尾是嫁五娘。世家大族办一桩婚事仪程繁琐,再加上日常的人情往来,若是依旧让凤娘总领操持,也确实是劳心了些。
谢丞公又想起剩下的几个女儿,最小的三个也都十四岁,在芍园的功课已经差不多不必再学了,于是让谢贵将家事给女儿们各分了些,亲自掌一掌家,也算是嫁前的实习了。
……
小娘子们去看长嫂的时候,凤娘在闺房里对她们细细说了许多话。
特别是,很强调地说:“女子嫁人以前,在家中便是只有享福了,但嫁了人之后,就决不能再这样想了,媳妇在夫家实是侍候人的,待长、待幼都要周周到到,否则公公婆婆也难得欢喜你。而最要紧的第一件事,就是先生下一个男孩来,若是连着多生两三个,便更是好。”
说着她笑着叹气:“虽是这般与你们说,我这肚子却不争气得很,快两年了,才有了消息。”
大郎与朱美凤是道庆二年年头成亲的,到如今其实还不满两年。
也来了云园探望,二嫂柚娘闻言也一叹,说道:“凤娘如今却是好了,我心里只是不安稳。”
凤娘安抚了妯娌几句,无非是时候还早,人也年轻,不必急云云。
华苓听了只觉有些好笑,又觉得有些可怕,只听她们这么说,真有种女人这一辈子最大的、最重要的事就是生孩子的感觉。
丹朝的律法也继承了前唐的‘七出’之条,若是妻子无子,夫家有权将其休弃。只要能生男孩,一个女人就立了大功,若是生不出来,她就是犯了大错。
明明同出一源,但男人和女人发展到此时,已经好似完全的两个物种,两个世界一般。
现在丹朝已经是这样了,再改朝换代几次的话,女子的地位、权利和活动范围被越限越小是可以预见的事,反正女子只要能生能养就可以了,关在深闺之中,不令出大门一步,不令见外人,甚至是束起小脚,也都很顺理成章。
这样一连串的推想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四娘和五娘听了长嫂的话,两个的表情都是有些不同意的。
四娘对要嫁到杭州的感觉,就好似从此要从香闺里搬到茅房里一样。而五娘,虽然也还没有想到这么多,但到底也是娇养着长大的,嫁了之后立刻就要伏低做小,谁能立刻适应过来。
朱美凤是真心待丈夫这些姐妹不错的,见四娘和五娘心中有些不驯,便细细将人情来往的种种微细微妙处与她们说了一番,最后又打发走了几个小的,单独着对四娘、五娘说了些私房话。也不知是说了什么,在这之后,四娘和五娘,两个面上都多了些笑容。
“嫂嫂很好。”回去之后,七娘这样对华苓说。
华苓笑笑,点头。“嫂嫂是极好的。”
七娘问她道:“那在凤姐姐那里,你为甚却不太说话呢。”
华苓很干脆地说:“是因为你们大家伙儿都有许多话说,而我想太多了,就好象大家走的直路,我偏偏绕了个大弯子,于是没来得及开口。”
七娘被华苓逗得展颜而笑,过了一阵才说道:“小九,你欢喜卫五吗?”
“……”七娘第一回问这样的问题。华苓看她一眼,坦然地点头:“嗯。卫五待我很好的。”
“我晓得卫五待你很好。大哥待嫂嫂也是好的,大姐夫待大姐也是好的。还有二姐、三姐,王家姐姐们,成婚后似乎日子都很不错。”七娘说:“小九你说,若是我,选一个怎样的夫婿才好?”
华苓注意到了,七娘的神情有些忐忑,也有些茫然。
“这等事,旁人如何能知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