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苓还知道,丞公爹给四娘选严家,还有一点考虑——四娘的性子并不是中正平和的类型,若是在世家大族里,妯娌多多的、事儿多多的,怕是每天就光顾着怄气了。也只有往低了嫁,嫁到严家这等求娶若渴,一定会捧着她的人家,才有可能过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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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虽然严厉,但是对儿女很不错了。华苓想起了那句话,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这个国度的人就是这样的,家长从把孩儿生下来就开始操心,小时候操心它吃喝玩乐,长大了操心孩儿婚嫁,婚事完了还要关顾孩儿生孩儿,一代又一代。
这样辛苦这样累,当家长的恐怕到最后都是累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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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的婚约也订了,年尾将会嫁到北边汴州去。对于四娘的行为,五娘只评价说:“这般不惜福,到那里日子可都过不好。”
听到这话的时候,华苓看到了五娘的神情。这位打小脾气便十分爽直,有话说话,总是带笑的姐姐面上有些鄙薄之意,却也有些嫉妒。
五娘的未来夫婿是汴京郑氏的嫡系第三子。汴京郑氏在大丹世家当中只能列入第三流,但在当地很有名望,祖上曾出过三品高官。郑家家长领着儿子亲自上门来求娶的,极有诚意。
郑三郎虽然不是家中长子,太过年轻,目前在家业上未有什么建树,却也颖慧庄重,只要推一把,日后总能有一番作为,谢丞公看中了郑三郎这一点,将五娘许嫁了。
只不过,汴京距离金陵比杭州还要远两倍,越是大家族规矩就越多些,五娘以后想要回金陵看亲人的机会,只会比四娘还要少。
——华苓也还记得,五娘曾经何等神采飞扬地说,她总要到岭南去转一转的。
五娘还是高高兴兴地应了亲事。大多数的世家娘子都是这样的生活轨迹,在一个大家族当中长大,然后嫁到另一个大家族里,与丈夫生儿育女,教养下一代,就是一辈子。
也许,在每个人的一辈子里面,都会有大大小小的遗憾一路追随,长大了,才会知道,‘妥协’这两个字怎么写。
……
谢丞公看了恹恹的四娘几眼,和声添了一句:“城中灯火辉煌,颇有可看处,苡娘也去瞧一瞧罢。”
父亲很少有这么温和关怀人的时候,四娘有些受宠若惊,恹恹地应了。
……
耐着性子听父亲说了一通之后,丞公府蠢蠢欲动的年轻人们终于出门了。
在靠近了城中心区域,街面开始变得极其热闹的地方,一行人下了马车,开始步行。
谢丞公年纪大了,儿女们请他一道出门看灯景,他只是含笑点头,但还是没有一道出门。
暮色四合,但街面上无数点亮的灯盏齐心协力地将夜色驱逐到了人们看不见的地方。华苓一下马车,街面上拥挤着、行走着的人们的热闹和欢笑,连同小贩兜售的许多种小食面点的香味,就猛地将她扑了个跟头。
情不自禁地就笑了起来,隐约冒头的冲动和渴盼越发明显,她忽然觉得,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立刻融进那流动着的、欢笑着的人-流里。
大郎、二郎在指挥着仆役将马车驶到附近的空地去停放。元宵节,城中几乎是所有的人都走出了家门玩乐,灯景最好看的街道人也最多,想要将车驾驶进去是绝无可能的。
节日大概也是人间门第差别最小的时候。
不论是高门大户还是蓬门小家,大家过节是一样快乐,若是要看到城中最璀璨的灯景,也都要凭着自己的双腿去行走,看在眼中的景色也毫无分别。
大概,最珍贵的东西都是什么也换不来,人原本就拥有的吧?
比如快乐,比如健康?
立在姐妹们身边,等待着兄长们安顿好事务再一道往热闹当中去,华苓凝望着璀璨连成一片的灯火,笑容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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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郎朗声招呼妻子和弟妹们:“我们一路看灯景,往金蟾大街行走。卫家在金蟾大街街尾那处布置了酒肆,我们行到那处,正好可以歇歇脚。”一家人紧紧地互相拉着手,汇入赏灯的人-流,仆婢们都高高兴兴地追随在后。
七娘问:“大姐、姐夫他们会不会去?”
大郎笑着说:“也去的,今日是卫家作东,大家都去。”七娘高兴地点头。
“街市里人多,我们兄弟姐妹需在一处,莫要走散了。”朱美凤一手拉着七娘,一手拉着八娘,边走边叮嘱她们道:“妹妹们心里可要牢记,虽然城中平静,但每年也总有若干人家丢了孩儿。你们这样娇滴滴、满身珠光宝气的小娘子更是惹那些个拍花子注意,不论灯景如何好看,也要紧紧跟着哥哥姐姐才好。可听清了?”
“大嫂放心。我们都晓得呢。”娘子们齐声笑应。
五娘回头朝华苓取笑道:“小九最是爱看热闹的,若说有贪看景色忘了归家的,我打量着也是小九了。”
华苓瘪瘪嘴怨道:“就不能对我好点儿么,不就是小时候出走过一回嘛,怎能记到现在。”
“有一回就够吓人的了,还想要第二回?”朱美凤一双美目轻轻将华苓一瞪,说道:“你个小古灵精怪,嫂嫂可是听你大哥说了,这两年你是将金陵城里外走了个通透,路是熟悉的,要多顾着你姐妹们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