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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七月初五日开始,泽帝的身体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了下去。呕吐、寒战、发热,以至于身体抽搐、昏迷。
七月初六夜,泽帝短暂地清醒过来。
一直忠心耿耿侯在泽帝床前的张乐泉立刻躬身上前,帮泽帝坐了起来,喜形于色地问:“圣上可是醒了!卑职侍候圣上用些汤水……”
“太子、皇后一众如何?”
“皆软禁在殿中,不能行止。”
“谢熙和如何?”
“关押在承庆殿中,并无异动。”
“宫外如何?”
“禁军紧守金陵,城中百姓议论纷纷,明日定然有大量百姓往金陵令衙,亲听皇子眩监审丞公一案。”
“城外如何?”
“卫家兵马已在城外十里扎营,暂无异动。”
泽帝啜了几口参汤,慢慢地说:“令皇子眩、赵王来见。”
皇子眩很快出现在了泽帝龙床之前。
方才十四五岁的年少皇子,身量已经与泽帝差不多高了。看见泽帝在几日内衰败至此,他面露惶恐,急步上来扶着泽帝,问道:“父皇,日前见你,身子骨明明还是极好的,为甚……为甚仅仅是一二日……”
泽帝睁了睁眼,他的视野已经有些模糊了。看着这个儿子,心下一叹。这孩儿平日里看着倒也镇定自若、似模似样的,但到了这样危急的关头,还是掌不住。毕竟还是太年幼了。若是能多与他二三年时间,将这孩子好好磨砺一番……
如今只能看各人造化。
泽帝令张乐泉取来了一壶酒,两道明黄诏书,又口述,叫张乐泉拟了一道诏书,令禁军统领柯诵率一万五千禁军,听从二皇子差遣,不得有误。
钱眩立在龙床之下,听得心如擂鼓,口干舌燥,不知应当作何言语。他隐隐地知道,天就要变了;但这天会如何变,变成何等样子,他如今,还并未曾有过真切成型的想法。
泽帝取过了传国玉玺,亲自在诏书之末盖上了‘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之玺印,然后将数样物事一并赐予钱眩。
张乐泉进来禀告:“圣上,赵王已至。”
“传赵王进来。赵辛、柯诵就在殿外等候。”泽帝说:“此二人将随你去。你去承庆殿,取谢熙和之命。”
钱眩眼眸圆睁,胸膛在呼吸中急促地起伏。他磕磕巴巴,惊声问:“父皇……不是说明日里审理谢丞公?为何,为何今夜便取他之命?!”
泽帝说:“诛此人,谢家必乱。”
“见过皇兄!”快步走进来的赵王面容肃穆,拱手朝泽帝打了招呼之后,朝钱眩告诫道:“二皇子,如今乃是危急关头,二皇子心中决不能有妇人之仁,如今若是二皇子稍有犹豫,我等前番努力便尽数付之东流,再无活路!”
钱眩恍惚、忐忑的表情当中渐渐生出了几分坚定和狠辣,他重重地点头,跪下朝泽帝行了大拜之礼,取诏书,转身步出。
赵辛、柯诵二人确实在甘露殿外等候。但当钱眩会合了二人,领了一队禁军往关押丞公的承庆殿去的时候,在半路上,他们见到了盛装打扮的阴皇后,还有,太子和太子妃。
拱卫在阴皇后、太子、太子妃等人身后的,是一队朱衣银甲的禁军军士,约有百人,虽然没有钱眩带的人多,在宫廷之中,已经算得一股十分大的战力了。
钱眩心中一惊,但这时候倒是显出这名未成年皇子的镇静心性来,他稳稳地走上前,庄重地拱手道:“眩见过皇后、太子、太子妃,只是父皇一早有令,令母后、太子几位在殿中修养,为何诸位公然违抗父皇之命?”
虽然还年幼着些,二皇子的词锋是十分犀利的。他扬起手道:“柯诵,立即送皇后、太子诸人回宫!”
“谨遵二皇子号令!”钱眩身后禁军一声高应,便要冲上去动手。
阴皇后一方的禁军也是一声喝,兵戎相见。
“且慢!”
阴皇后盛装,她雍容地立在众人最先,缓声道:“吾闻圣上有诛杀我朝丞公之意,心中惊震,寝食难安,故而来此。圣上自登位以来二十余载,励精图治,江山稳固,国势清平,乃是世人有数的有德明君。是以,吾百思不得其解,近数年以来,圣上竟是为谁人谗言所惑,圣听蒙蔽,不仅将丞公软禁于宫中,如今竟是要取丞公性命。”
“辅弼相丞四公乃是我大丹朝国之栋梁,为我朝作出贡献无数,丞公此人罪行何在,竟需赐死?圣上如此动作,传得出去,便是世人唾弃、名臭万年的下场,圣上怎会如此糊涂!”
阴皇后容色渐转凌厉,她高傲地睥睨着钱眩、赵辛、柯诵等人,呵斥道:“赵辛、柯诵,依我看,奸臣佞臣,竟就是尔等!妄图动摇我大丹朝社稷江山,尔等合该万死!”
阴皇后气势凛然,先声夺人。
最重要的是,她的话是有那么几分说中事实的,于是,一席话下来,二皇子身后所带领的一百来名军士当中,有一小部分面上都有了几分羞愧。
皇家禁军一万五千,当中有一半以上,是从金陵周近择选收录的良家子弟,另一半出自皇家偏旁远族。
虽然进入了禁军队伍之后,便由皇家供养,领的皇家俸禄,但是这一部分的良家子弟,家中依然与市井民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又怎会不对大丹朝开国百多年以来,撑起了大丹朝的辅弼相丞四公有所耳闻,有所敬畏。
——不论如何,这百多年来,丹朝的吏治总当得起‘清明’二字,四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