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和的话一出口,便引得众人脸上的表情变得古怪了起来。/p
“那君子以为,当如何处置呢?”相元疑惑地问道。/p
郑和伸出小手,指了指自己,向众人说道:“我夤夜出城,奔逃郊野,身为主君,却擅离职守,肆意恣睢而落险地,侥天之幸,方得囫囵返回。今日既要惩过治罪,焉有不治祸首之理啊?”/p
说到这里,郑和扶着几案,撑着昨夜四处奔亡、至今还是疲惫酸痛的身体站了起来,他面向众人诚恳地说道:“昨夜之事,皆因郑和任性妄为而起。我行此肆意之举,使诸君奔忙,令幼弟担忧,实属荒唐。诸君虽不罪我,和却不能自谅。”/p
接着,郑和又对堂下的侍卫长说道:“昔日刺客逞凶,幸有栾君,保我周全,今日余身悬郊野,又护我返还。前后两次,虽有惊而无险,多赖栾君之力矣,怎可使卿代我而罪耶?”/p
“臣,愧不敢当……”栾会拜伏答道。/p
“我亦有愧啊!”郑和立即打断道:“郑和一时放肆,险铸大错,愧对父君,愧对诸卿,又累及君身,合该受罚。吾意自今日起,斋戒三日,闭门思过,不能洗心革面,绝不出府门一步。”/p
说罢,郑和拿起栾会的佩剑,绕过面前的几案,信步来到堂下,又对众人说道:“先贤有云,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既然犯下过错,和必勉力改之,以期来日之善。”紧接着,郑和摆出了满脸的真诚,伸出双手,奉剑到栾会面前,待对方接到手中后,他又反手握住了侍卫长的手说道:“君之过,我之过也。君与我,共改之,可否?”/p
栾会眼神复杂地看了看面前的君子,然后深深一拜,答曰:“诺。”/p
……/p
家朝散后,相元自厅外的剑架上取回佩剑,正好瞧见老司寇拄杖向外走去,他立刻紧走两步,跟了上去。/p
“司寇,意欲何往啊?”相元招呼道。/p
“朝会已散,吾自然是回司寇署。司马要去哪里呀?”老司寇在原地停顿了一下,回头应了一句。/p
“奥,随处走走罢了。在下不似司寇,四季勤勉,朝夕砥砺,相元钦佩!”/p
说话间,两个人从一前一后,变成了并驾齐驱,一起出了府邸。来到正街上,相元又问道:“今日朝上,冉翁一言不发,可是为栾卿不平吗?”/p
“哈哈!君子知理,群臣明事,何须老朽多言呐!”/p
听到老司寇的回答,相元哈哈一笑,只点了点头,却又说道:“嗯!君子今日之举,也让人十分意外啊。”/p
老司寇手抚长髯,欣然道:“不错!能改过,敢担当,知错羞耻,他日,君子必能承接大任。”/p
相元眼中带着笑意,放缓语气,降低了声调纠正道:“呵呵!冉翁,元所说的,乃是君子于城前扭捏作态,啼哭饰谎之举,让人意外……”/p
老司寇闻言不禁一顿,扭头定定地瞧了相元一会儿后,敛容肃声道:“司马,长君子非其父,卿亦非当年那个辟栩军中的都尉了。”说到这里,老司寇拱了拱手辞道:“署中还有公务,老夫先行一步了。”言毕,老人头也不回,自顾自的便离开。/p
清冷的正街上,相元一人站定,望着老司寇离去的背影,不由得苦笑了一声。/p
……/p
不久之后,老家宰乘着一辆破败牛车来到了城中的一座草庐前。/p
草庐院内,有一名老者坐在席上,正拿着一柄刻刀雕刻着手中竹简。/p
“筮史在刻书?”径直进到院内的老家宰向那老人问道。/p
“嗯,今日朝会之事,余当记之。”老者头也不抬,只平淡地回答了一句。/p
老家宰在席上落座后,又拱手谢道:“多亏筮史的卜筮,栾会才在申郊及时寻到君子,季在此谢过筮史了。”/p
“分内之事而已,何须言谢?”老人毫不在意老家宰的道谢,仍旧埋头在自己的工作之中,同时又问了一句:“家宰来访鄙人的陋室,所为何事?”/p
“季想请筮史,再卜算一事。”/p
“……”听到这个要求,筮史终于抬起了头,问道:“何事?”/p
此刻,老家宰罕见地露出了忐忑之色,他犹疑着开口问道:“我想请筮史算一算……我申氏的前途如何?”/p
听罢,筮史先是一愣,旋即摇了摇头,答道:“此事大不易,实非我所能。”/p
老家宰听了回答,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他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并没有多少失落的情绪。/p
然而,就在这时,筮史却话锋一转,沉吟说道:“不过……日前,我曾沐浴斋戒,准备了一番,为长君子卜筮了一次。”/p
“哦?”闻言,老家宰眼神一亮,急忙问道:“结果如何?”/p
至此,老人家第一次放下了手中的工具,起身回到草庐之中。过了一会儿,筮史走出草庐,并递给了老家宰几块占卜用过的龟甲。/p
老家宰接过龟甲,一一看过后,皱着眉抬起了头,向着筮史诧异地问道:/p
“混、沌?”/p
……/p
经历了一场朝会下来,郑和只觉得本来就已经被透支的身体,变得更加疲惫不堪了。/p
回到内庭,一路之上,里里外外,他都能看见增派的侍卫们。而到了君子室前,更是迎头撞上了等候他许久的新侍女,也是老家宰的孙女——薇。/p
“君子!”见到郑和回来,小薇姑娘手忙脚乱地倒退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