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帅,她,她是红帐的人……但,但在我们开战前,她已经与红帐的人一起离开了,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回到山上……”吕祺低着头,躲着众人的视线,小声道,“后来我查过,除了她之外,红帐里多数女人在赤焰案发之初皆已闻风而逃,少数没有逃走的,在赤焰案后不是被杀就是被发配去了其他红帐。”
“你……”梅长苏嘶哑地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面目全非的人对上同样面目全非的人该说些什么,能说些什么?
梅长苏拉了吕祺就地而坐,聂铎和卫峥见状,也撩了衣袍席地坐下。
之后又是久久的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院外突然响起喧杂的声响,似有什么人闯了进来,惊得吕祺赫然站起,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摸向腰间的大刀。
然,坐在他身边的梅长苏,分坐两侧的聂铎、卫峥却没有任何举动。
吕祺见状愣了愣,垂首敛眉坐回了梅长苏的身边。
院外喧杂的声响渐渐平息,只听厅堂外有人道:
“宗主,是谢侯爷派人来问询,方管事带着府邸的小厮前去回话了。”
“说词对过了?”梅长苏沉声问。
“对过了,甄平易容跟着。”黎纲道。
“好。”
“……”吕祺。
“黎纲和甄平都是赤焰将士……如今赤焰番号不再,是我下令所有幸存人员以赤焰旧部相称,蛰伏江左十四州。”
“……”吕祺。
“苏大、张达、石磊……”梅长苏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念,直至将所有幸存旧部的名字念完。
然后一脸平静地望向吕祺。
“您,您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吕祺哽声。
“因为你想知道。”梅长苏淡然地道,“我说过,你想知道的事情,我都会告诉你。”
吕祺吸了吸鼻子:“少帅,那,那您能告诉我,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您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说的话,你信吗?”梅长苏轻笑一声。
“信。”吕祺毫不犹豫地道。
“为什么?”梅长苏问。
“您是少帅,全天下我自认大帅和您。”吕祺没有任何迟疑就给了梅长苏答案。
吕祺的答案,是不是也代表了赤焰将士的答案?梅长苏若有所思,平静地道:“这就是赤焰被灭的原因,也是皇上一定要置我于死地的原因。”
“什么?”吕祺不确定地问,“是皇上要置您于死地?您可是他的……”
“是!”梅长苏打断了吕祺的话,随即把查实的诸事及自己与聂铎、卫峥在琅琊阁的帮助下遁迹江湖的事情说了一遍。
如同待太傅一样,梅长苏把改了容颜、失了武艺的事情,以一句解毒所需带过,同时也隐下琅琊阁的帮衬。
不同于太傅,在长长的述说中,偶尔的,梅长苏也会停下,让聂铎和卫峥来述说一些事。
梅长苏甚至让聂铎把叶韫的事情毫无保留地说了一遍,他看到当聂铎说到叶韫飞身扑向他时,吕祺脸色瞬时变为铁青,搁在膝头的手亦握紧成拳。
“这些都是赤焰案后,我的故事,聂铎的故事,卫峥的故事。”梅长苏目光如炬地看向吕祺,“你的呢?你能告诉我,赤焰案发后,你做了些什么吗?吕祺。”
吕祺!
若说有什么能让吕祺震惊,莫过于一声“吕祺”。
他不多不少比林殊大上一轮。
未建赤羽营时,只到他胸口高的少年郎,总追着他问:吕大哥,要用什么办法才能长得和你一样高。
建立赤羽营后,他成为少年将军的副将,少年还是唤他声吕大哥:
吕大哥,我们比比枪法。
吕大哥,我琢磨了一套新刀法,你帮我看看。
吕大哥,你有酒吗,给我喝一口。
吕大哥……
偶尔的,少年将军也会这么说:
吕将军,你负责断后。
吕将军,你负责守住东面的口子。
吕将军,你带几个人去探探路。
每每这个时候,少年将军都会在最后补上一句:
吕将军,我要你活着回来,此为军令!
认识少年将军近五年,少年将军从没叫过他的名字……
“告诉我,为什么要杀冷风?为什么要和匪寇纠集在一起?”梅长苏恨其不争地道,“你为赤焰将士,你是我赤羽营的副将,你为什么要向冷风挥起屠刀?为什么要劫杀商队、官员?为什么要做和谢玉、夏江一样的事情?咳咳……”
一长串的咳嗽让梅长苏喘不过气,他抓着衣襟喘着粗气,苍白的脸涨得通红,但炯炯的目光仍盯着吕祺。
“我,我……”吕祺张口结舌,他想说些什么来为自己辩驳,却发现无从辩驳。
匪就是匪,无论缘由为何,他是把屠刀挥向了冷风及其兵士,他是沦落为匪,他甚至杀了梅长苏的影卫。
“告诉我,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你做下这些事!以你的本领,一个人遁迹江湖没有任何问题。哪怕领着十来个人,你也能带着他们遁迹山野。”梅长苏清楚地记得,吕祺曾领着百余人的先锋部队将敌方千人的精兵诱入沼泽,待他和卫峥带着人马赶到时,吕祺只损了十个人,而对方剩下不到百人……
在蔺晨给的名单上,吕祺也在无法查证是否死亡之列,梅长苏曾想过吕祺是不是带着一批人遁迹了山野,曾想过待赤焰昭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