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太傅!”候于一旁卫峥亦行下一礼,再抬首时已揭去了□□。
“卫峥!”若说黎崇原本还存有犹疑,那么在见到跪于一侧的卫峥后,所有的杂念被喜悦替代。
“太傅,太傅……”他以为及冠后,他就是梅长苏了,林殊的过往再也与他无关。可今日见到黎崇,梅长苏才知道,纵然已抛却林殊的身份,属于林殊的牵绊永远都在。
也曾以为密室哭灵是他此生最后一次放纵,可今日伏在太傅膝头,他的热泪根本控制不住。
“别哭,别哭!”原本镇定自若的黎崇见梅长苏情绪失控,慌忙道,“隔墙有耳,隔墙有耳。”
“太傅,您和公子安心谈事,卫峥去帐外守着。”卫峥躬身一礼。
“卫峥……”梅长苏微微抬起头,吩咐道,“看到蔺晨带人走近,你就进来。”
“是!”卫峥重新戴上□□,瞬间又变回了相貌普通、神情质朴的年轻人,弓身行礼后,退出帐外。
“蔺晨……”黎崇低声念叨,“卫峥现在的身份是药王谷的弟子素玄,上次他来对我说,有两个年轻人不仅懂得治人的病,也会给牲畜看病。他们一个叫沐蔺晨,一个叫苏哲……那个人叫沐蔺晨,那么你……”
“苏哲也不是学生现在的名字。”梅长苏挺直脊背,跪坐在黎崇身旁,低声道:“学生现在的名字叫梅长苏。”
“梅长苏?”黎崇冷然道,“我的门生中,没有人叫梅长苏。”
“……”梅长苏黯然垂首,缄默片刻后,弓了弓手,“晚辈失礼。”
“说说发生的事吧。咳咳。”黎崇定了定神,轻泯一口手中的大红袍,“如今的我不过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朽。你说,我听。若梅宗主不想说,就说说羊群该如何防治冻伤。”
梅宗主!
太傅是怎么知道他现在的身份的?
梅长苏如鲠在喉,一时陷入了两难。
他该说吗?
面对因他受累的太傅,他能说什么?
梅岭的烈火?
地狱爬出的恶鬼?
还是靖王妃的睿智勇敢,亦抑或是琅琊阁与药王谷的大义?
……
梅长苏莫名的惶恐,近三年的时光,遇到的人与事,如走马灯一般从他面前一一转过。
那么清晰,那么的刻骨铭心。
黎崇瞧着这番模样的梅长苏,酸涩与痛楚交织在一起、纠成一团。
四年了,他从没因流离的生活而感到苦,也没因放逐而感到痛,然此刻对上毫无半点昔日痕迹的门生,他感到一阵阵揪心的痛不断袭来。
不行,我不能乱,这孩子背负已太多,我不能让他为我担心。
如此想着,黎崇收敛心思,靠着饮茶平复着起伏不定的心境。
“前辈!”梅长苏深吸一口气,终道,“我愿说说我的故事,但望前辈莫要追问。”
“为何?”陌生的容颜,换了姓名,不为林殊,不再为林殊啊。
若是林殊,怎么可能对他说这样的话?
他向来直言,哪里懂得迂回?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梅长苏轻叹,“晚辈个人的事情,当无隐瞒。然牵扯到旁人,多少要顾及他人的立场。”
“嗯,也对!”他门徒甚广,不乏江湖门生,这点规矩他也是知道的。念此,黎崇颔首,“梅宗主,请说。”
“是……”如同往昔林殊拜在黎崇门下聆听教诲前一样,梅长苏亦于席上恭恭敬敬地行下一大礼,才徐徐地说起自梅岭起的遭遇。
“沐大夫,这事多亏有您!”离黎崇的蒙古包稍远处,因羊群冻伤的事情有了着落,负责看押黎崇的两名差役与蔺晨热络起来。
“只是小事罢了!”蔺晨扬手一摆,“此番出门本就是为了行善积福,倒是两位差大哥肯给沐某这个机会,沐某感激不尽。”
“沐大夫这算什么话,您不但劝解了黎老先生,还掏银子买下冻伤的羊,我们兄弟……”张玖望着数丈之外支起的铁锅咽了咽口水,指了指更远处的蒙古包,“说实话,这活可不是人干的。黎老先生的门生,络绎不绝地寻来,我们呀赶也不是不赶也不是。唉……”
“谁说不是呢!”蔺晨话中带话,“也罢,也罢,我既然来了,稍后给他老人家看看去。”
“沐大夫,您别多事了,这老头倔得很。”丁卯忍不住劝道,“其实嘛,以他的身份,只要向我们说上一声软话,歇着就歇着,我们兄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了。可他倒好,明明病得不轻,还强撑着出工。给他请大夫,他赶;门生千里迢迢寻上门,他还赶;就连前阵子誉王殿下来了,也是吃了三次闭门羹才……”
“黎前辈为上大夫,当然不会接受与他身份不符的事情的。”蔺晨朝着蒙古包的方向行了个礼,恭敬地道。
“所以沐大夫只以羊汤煨面奉上?”张玖似乎有些明白了。
“不啊,我还命人将羊肉炖酥烂点,把羊肉放碗底。嘿嘿,以黎前辈的身份,只要动了筷,断不会摔碗。”
“这,这能行?”丁卯惊呼。
“第一次当然能成,而后……”蔺晨朝着两名差役拱了拱手,“坦诚告之亦成。”
“不可能!”张玖冷笑,不屑地道,“誉王殿下费尽口舌,才让黎老先生收下了帐篷和炭炉。”
“两位差大哥要多久换班?”蔺晨微眯着眼,迎着风雪问。
“还有小半年。等等,你问干嘛?”张玖莫名的起了警觉。
“沐某不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