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家上下蒙难,虽说让人扼腕,但事已至此,无可挽回。然院中仆役何等无辜,这几日他们的家眷亦会陆续赶到。付家有无家产,关系到这些穷苦人家能否得到补偿。”梅长苏抑扬顿挫地道,“真相能让亡者瞑目,银两能给生者慰藉。这两者在梅某眼里,同等重要。”
“......”欧阳陌喃喃地道,“难怪江左盟能在两年内从名不见经传的帮派,跃升至琅琊帮派榜第五。”
“不,欧阳庄主说错了。”梅长苏笑道,“江左盟一直都是名扬天下的大帮派,只是梅某爱张扬,将其带到了明处。”
欧阳陌冷哼一声:“是吗?江湖上能见识到梅宗主风采的人并不多吧。”
“能见识到欧阳庄主风采的人,也不多啊。”梅长苏轻笑,“欧阳庄主,能否告知梅某,九鲤簇锦的真品在什么地方?”
“这......”欧阳陌神色黯然,淡淡地道,“没了。”
“什么?”梅长苏惊诧地问,“没了?”
“对!我也是昨天才从远山口中得知。”欧阳陌咬牙,嘴角一抽,“同九鲤簇锦一同被人骗去的还有十来件宝物。”
“这……”骗?梅长苏暗忖。
“时间约莫在岁末年初,有人在付家的铺子里点了十来件宝物,付了三成的钱款,要求付家送宝物上门。因那宅子偏僻,付老爷特地请了金畅门的镖师一路护送,付老爷也随车而行。”欧阳陌缓缓地道,“行至半路,主顾派人来接,付老爷惶恐会出事,还坚持与金畅门的镖师一起将宝物送至府邸,府邸管事拿银票来结账。谁料......”
“银票是假的。”梅长苏喃喃地道,清辉堂曾汇报过此事,付老爷手持数张银票要求兑付,钱庄检验后发现,银票都是假的。他知晓此事后,曾命天机堂暗中追查,终因苦主未曾上门求助,江左地头也没再次发现假的银票,此案便不了了之。
“没错,银票都是假的。”欧阳陌恨恨地道,“付老爷匆匆赶回那处宅子讨要说法,但已人去楼空。再折返商行查阅地契才发现,那宅子于数月前已在商行挂牌,正待出售,而宅子原先的主人早在半年前就离开了安浦。”
“原来是在安浦地头,难怪付老爷会失了防备。”梅长苏看着泛红的指尖,“付老爷咽不下这口气,却也不愿声张。好在家大业大,场面上一时也撑得下去,但为巩固家业,他必然寻找时机以求翻身。这时候,招惹事端的‘至宝’便出现在他的视线内。”
“......”欧阳陌惊愕。
“这不是巧合!”梅长苏冷哼道,“自那大主顾上门时,付老爷就已踏入了别人的圈套。”
他不经意间的话,竟能让梅长苏分析推敲出这么多信息。欧阳陌面色不改,但已明白身旁这位刚刚及冠的年轻人,不仅心思缜密,且手段了得。欧阳陌心存不甘,在思忖一番后,道:“梅宗主,已近子时,可有空房容欧阳休憩一番?”
梅长苏淡然一笑,道:“有!梅某早就命人准备好了欧阳庄主一行的住所。”
减去一截烛芯,望着滴落在案头的斑斑烛泪,梅长苏不由暗忖:他能替付家上下讨回公道吗?他能吗?
真的能吗?在为亡者讨回公道后,又是否有能力去安置亡者的亲眷?
在林府做活的仆役,也是全数蒙难,他们的家眷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宗主!”黎纲在门外一声轻唤,让梅长苏回了神。
“黎纲,欧阳庄主歇下了?”
“尚未,他说要等他的手下进府后再休息。”
“璧秀山庄上的人此刻在何处?”
“在付家门口守着。季大侠拿着欧阳庄主的手令去接人了,刚才也是季大侠将欧阳庄主带到府邸门口,欧阳庄主说要自行进来,他才没有先行通报。”
“季大侠算是开窍了。”梅长苏打趣道,“现在的他,做起这些事,已是得心应手了呢。”
“谁说不是呢。”黎纲跟着道,“其实很多江湖规矩,我和甄平还要向他学。”
“嗯,是啊。”梅长苏颔首,“欧阳陌也是个重情义的汉子。欧阳钥并非他的亲妹妹,而是他一名手下的幼妹。多年前这名手下因救他而亡,他心怀愧疚,将其妹认为义妹。”
“啊?那为什么也姓欧阳?是改姓的吗?”黎纲奇怪地问。
“不,救他之人是早年老庄主收养的孤儿,随姓欧阳。”梅长苏招了招手,示意黎纲坐下,可黎纲却装作没看见,继续侍立一旁。梅长苏亦不再勉强,抿了口茶,道:“三十年前,璧秀山庄遭过一次灭门之灾,是4崦怂5笔迸费裟鞍怂辏胛逅甑那酌妹迷谥移偷谋;は陆男姨由?墒敲还嗑茫那酌妹镁腿静∝舱哿恕!
“之后欧阳陌四处拜师学艺。十八岁那年,带领一批江湖豪杰杀入4崦俗芴常卮4崦......”
“宗主,这些蔺公子说过。璧秀山庄也因此登上了琅琊帮派榜,欧阳庄主本人亦在琅琊高手榜里占据一席。”
“我知道!”今年的榜单公布后,蔺晨借着他的口,要江左盟去查清帮派榜上每个帮派背后的故事。一个月后,当天机堂将所有搜获的情报交付他手上时,蔺晨却让他把黎纲、甄平及四大堂主招集在一起,以话家常的方式,把琅琊榜上帮派的故事悉数说了一遍。
这场连续一旬的夜谈,让他看到了自身的盲点,也让他的手下知晓了各自的不足。
“宗主!已是子夜了。”黎纲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