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长苏带着黎纲等人连夜赶路,于惨案发生的第四日到达安浦城。
守在付家府邸外的捕头一见江左盟宗主到了,便将一早签发下的公文送上。
与捕头客套了几句,梅长苏命黎纲将公文收下,随即带着黎纲等人踏入付家。
虽说在赶来的路上已有江左盟弟子将府邸内的惨状告知,但梅长苏还是被眼前之景所骇。
死尸遍地,血流成河,这样的场面对于十三岁就上战场的他来说并不陌生。可眼前的景象,还是让他不禁想起未曾亲临的血色金陵。
不忍见他哀伤,跟在身后的黎纲躬身递上一粒药丸和一方药布,道:“宗主,晏大夫吩咐下的。”
“嗯!”梅长苏服了药丸,戴上药布,问,“有什么发现吗?”
“有!”江建躬身回道,“仵作勘验尸首后认为,付家满门均为同一人所杀。”
“什么?”黎纲惊呼,“能确定吗?”
“是!死于同一人之手......”江建咽了咽唾沫,“付家请有护院,都是由付老爷高价从莞骷椅涔萸肜吹奈涫c渲腥故氰敌闵阶淖碌茏印5庑┗ぴ涸谀切资置媲昂廖薜挚怪c踔亮优艿哪芰x济挥小!
“有无幸存人员?”梅长苏带着几分侥幸问道。
“这......!”江建欲言又止。
“有什么说什么吧!”梅长苏看出江建的为难,轻声道。
“对照衙役在付家府邸内寻到的名册,少了两名男丁。可是......因缺少人员指认,尚不能确定缺失的二人是谁。是被付家派出办事了?还是与凶手里应外合谋害东家?亦或是其他缘由致使名册上人数与遇难人数不符。”
梅长苏颔首,他晓得,名册只能作为遇难人数的参考依据。
望着眼前上百具蒙着白布的尸首,梅长苏又道:“我吩咐的,可都照做了?”
“宗主,全都按您的吩咐做了!”江建有些得意,“县老爷当日就赶来了,看到这阵式差点吓晕过去。见我们带了人过来,又知晓付家与璧秀山庄沾亲带故,便把这事儿推给我们了。属下立刻照着您的吩咐做了安排,这不......”
“拿来我看看!”梅长苏敛眸道。
“宗主,您可真英明!竟能把事情想得如此周全。”江建边说边示意侍立于身侧的手下呈上一方书册。
不是他料事如神,而是他曾细细思虑过,遇到官府不想管的事情,他该怎么办?
哪些事情,他能插手;哪些事情,他需推诿;又有哪些事情,他绝不可插手。
能插手、可推诿或能去办的事情中,方方面面又会碰到些什么?如何妥善应对?
如何让江左盟扬名,但又不让官府寻到他的把柄。
如何让天下知晓他江左梅郎手段了得,但又不让人寻到他半点儿过错。
府邸灭门案,就是他曾细细思虑过的事情之一。
官家、富家、帮派,代表三种不同身份的府邸。如果发生灭门案,他该如何处置?
他花去旬月时间,将这些事情思虑周全。
官家,他绝不插手。
富家,他需推诿,但要使下手段,让官府把事情交由他办。
帮派,他需拿捏在手,并全数掌控。
他招来四大堂主,用去三日,对所能想到的方方面面逐一进行商榷。十日后,府邸灭门案应对细则即以书册的形式下发至江左十四州各堂口。
这本下发至各堂口的书册,不仅写明了要向官府讨要委托查办的文书,要派出人手封锁现场,也写明了要把遇难人员、受损财物的登记等事项放在查办案件的首位。
“府邸的财物可有缺损?”梅长苏翻看着书册,问。
“应该有吧!”江建不确定地道,“府邸内无人员幸存,属下无法确定是否少了财物。但,依属下现场查看,付家老爷的卧房、库房、密室,均被人翻动过。”
梅长苏的手停在一页书册上,指着上面的附图道:“这是付老爷住的院子吗?”
“是!”江建凑上前去看了看,指着图中所示,“库房就在这边,密室设在付老爷的卧房。”
“也就是说,卧房、库房、密室均在一个院落内。”梅长苏揉着手,若有所思,“护院是悉数死在这个院落内吗?”
“据现场勘验,当班的护院共有八名:两名在这个院落内,两名在院落外,还有四名负责府中巡视。”江建恭敬地回道,“负责院外及巡视的护院,皆是毫无防备下被一刀毙命,有四具尸首就在院落旁边;院内的护卫,也像是在失了先机的情况下草率迎敌。”
“领我去看看!”梅长苏收了书册,淡淡地道。
时过端午,府邸内种植的树木已是枝繁叶茂,走过林间小道不闻人声,只听得几声蝉鸣。
踏进付老爷及夫人所居的院落,梅长苏发现这院落并不大,除主人卧房外,仅有一间书房及一间偏房。但院落内精心培育的奇花异草,错落有致的假山怪石,时刻在向人展示着它的与众不同。
“宗主!”江建指了指院内外几处用朱砂画下的红圈,躬身道,“这些红圈就是护院遇害的地方。”
“走,去看看!”梅长苏颔首道。
应着他的要求,尸首已被抬往前院及后院分别陈列,原地以朱砂勾描出尸首倒地的样子。
红圈内血迹早已干涸,梅长苏看着那一滩滩血迹,不禁皱起眉头。
“黎纲!”梅长苏侧头叫了一声,下颚指向院外的一个朱砂红圈,低声道,“看出什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