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退去,三个人影渐渐清晰。
衣衫褴褛,骨瘦如柴。
中间之人,白发苍苍,满面沧桑,腰间居然还有一个书袋。
“二百里烽燧尽毁,不少党人乘机出逃。”
宋宪一指这一老两少:“估计是党人。”
支就塞营救党人,在吏卒面前早就不是秘密了。
还有人悄悄告到了督瓒那里,亏得杨彪在军中,吕布上书督瓒,一股脑都推给了杨彪。
杨家是士人领袖,根本无法推脱。只得修书督瓒,晓之以家国大义,请督瓒一同隐瞒。
督瓒接杨彪书,也乐得示好士人,赢得政治资本,也就压了下来。
“去问问。”
吕布对金甲、童环说道。
“某去!”
宋宪先人一步,策马而出。他比魏续还小一岁,玩心重,特别喜欢作弄这些党人。
“来了,天亡你我三人。”
毛钦搀扶着须发皆白的张俭,手已经摸到了袖中刀笔。刀笔是在木简上刮掉错别字的小刀,这已经是三人最后的武器了。
“哎!”
党锢再起,李笃、毛钦护送山阳名士张俭出塞。一路渡龙门、走壶口,东西辗转通天山,终到边郡。
闻听塞外有一苓草城,庇护党锢士人,于是出塞来寻。却不曾想,在风沙中迷了路,走到了“鲜卑人”眼皮子地下。
“可有过所?”
宋宪仍然是宇文部人打扮,走近了,居高临下问这三人。
汉人?
上来就问过所,应该是边军。可这年岁是不是小了些?
汉人二十岁成年,又需在田间耕种三年,有了三年收成,无需记挂家人,方才会服兵役。
“在下东莱外黄毛令毛钦,遇风沙阻路,马匹、行囊遗失,过所在内,还请阁下行个方便。”
毛钦故作镇定,眼见金甲、童环也来了。这俩人都是髯面凶脸,看得毛钦心底一凉。
“毛钦……”
吕布远远的听到了这个名字,觉得有些耳熟,却又想不起来再哪里听过了。
“既无过所,那便随我回城,核验身份。”
宋宪脸上带着恶作剧般的笑容,他特别喜欢看这些党人,回城见杨彪时,那种破涕为笑的样子。
“这……”
李笃,见陈治生得还要斯文些,对陈治说道:“笃一行三人却有要事,还请阁下借一步说话。”
这是要行贿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有一吊钱了。
“笃…李笃?”
吕布策马上前绕过宋宪,问道:“壮士可是东莱李笃?”
“正是。”
李笃狐疑的盯着吕布,不知他为何认识自己,也不知这是否是自己一行三人,命运的转机。
吕布闻听是李笃,翻身下马。恭敬的对那老叟一鞠躬:“五原吕布,表字奉先,见过元节公。”
这一举,众人皆惊。这衣衫褴褛的老丈,如何当得起吕布一躬?
“元节公?张元节?他是张俭!”
宋宪入戏太深,大吼一声:“快捉他,又是大功一件!”
毛钦一听索性拼了,欲掏刀笔。
张俭却死死的按住他,一双手,苍老又有力。
年逾六十,须发皆白,一路奔波衣衫褴褛,张俭却还是整了整衣襟,问吕布:“阁下识我?”
“宦官侯览专横跋扈、贪婪放纵、肆虐百姓。为其母大起冢墓,元节公时任山阳督邮,破其家宅,藉没资财。名满天下,何人不识?”
吕布顿了一下,望向毛钦、李笃:“二位仁兄,一路相送,当得起一个侠字。”
李笃、毛钦面面相觑,这少年居然还识得他们二人。
这一世,吕布自然不识此三人。上一世,却有所耳闻:
应大将军何进征召,随丁原赴洛阳之时。党锢早已解除,张俭返回山阳,教化万民,有美名传。
入洛阳之后,王允也提过此人。
党锢初解之时,大将军、三公征召张俭。举其为敦朴,派公车特征,起用为少府。张俭拒而不受,一心教化乡里。
时任太尉黄琬,也对张俭推崇备至,曾说与吕布。
张俭乃赵王张耳后人。与刘表、陈翔、范滂、孔昱、范康、檀敷、岑晊号为八及。
及者﹐谓能引导他人追随众所宗仰之贤人
张俭身故,名士孔融为其书写碑铭:
“桓桓我君,应天淑灵。皓素其质,允迪忠贞。肆志直道,进不为荣,赴戟骄臣,发如震霆。凌刚摧坚,视危如宁。圣主克爱,命作喉唇。”
碑铭吕布倒是不知道,因为张俭比吕布晚死一年。
吕布知道的是,虎步江淮之时,四方战乱,百姓饥荒。履闻张俭倾其家财,救济乡人的美谈。
真是造化弄人啊!
上一世,他们已经成功逃出塞外。
黄巾初始,解除党禁,张俭还归返乡里,教化万民。
没想到这一世,张俭寻他苓草城来了。
得张俭,吕布大喜。
除了宏图霸业,还有儿女情长…
张俭避祸东莱数载,而爱妻严婧也是东莱人士。严氏一门也为东莱望族,此役党锢祸及五服,岳丈也携爱妻出逃。
“元节公,东莱严氏你可熟识?”
归途上,吕布与张俭共乘一马,期间问起张俭。
“严氏宗主,俭未曾见过。”张俭眉头轻蹙:“东莱严子玉,倒有数面之缘。”
“你可知严子玉身在何处?”
吕布激动得心跳加速,平生未有一战,心中如此忐忑。岳父严瑜,表字子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