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他的这句话其实并不是说给目前还对巫师界没有一丁点了解的叶远听的。
“我记得她的名字,阿米莉亚,对吗?”他声音轻柔地说,像是在问候一位久别的好友,轻缓的语气下,是数之不尽的恶意。
刑架上,原本身体上鲜血斑驳,好似失去了所有生机的男人,在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后,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默然半晌后,叶远听到了他极轻的一声嗤笑声。
“身为巫师对哑炮的不屑吗?”暗处的那人,话语中是一种质疑的思索:“还是说,你想要故意表达出这样的情感,好让我放弃对她孩子的利用?”
“唔,可惜,不论是哪一种,其实都无所谓。”欧恩笑着说道:“因为我早已想好了另外一个十分有趣的计划,而这其中,并不需要你的配合。”
“过来,孩子。”他在黑暗中招手。
于是叶远便走上了前去。
这传闻中最年轻的红衣主教,穿着一身修身的黑色长服,脖颈边是白色的罗马领,被遮掩在袍服之下,长服的边缘,红色的纽扣被顺服地扣起,腰带同样是种深红的色泽,他浅短的褐发后梳,露出了光洁的额头,苍白的手指上,是一枚金色的权戒,身侧则静置着他的牧羊人权杖,整个人干净整洁到一丝不苟的地步。
虽然方才说出了要利用叶远的话来,但现在在面对着他的时候,他依旧微笑得十分友善,浅棕色的双眼注视着面前的孩子,竟似有种柔和温暖地错觉,他轻声问道:“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格伦。”叶远回答道。
“那你可知道你父母的消息?”他继续问道。
“我是个孤儿,”叶远镇静地回答道,欧恩有些惊讶地发现,哪怕是在这样的场合之下,听闻了一些很奇怪的话,这尚还幼年的孩童,依旧保持了自己的冷静和镇定……果然不愧是德莫特教导出来的孩子!
“你很聪明,”欧恩忍不住夸赞道:“既然如此,那么想必你也能够从我和那位叔叔方才的对话里,得出你能够得出的结论?”
从头到尾只默默地哼了一声的格兰芬多继承人继续“围观”中……
“……”叶远沉默了一会后,才在欧恩不变的微笑中缓缓说道:“阿米莉亚,应该是我母亲的名字。”
“很好!”欧恩是真的很高兴,他曾经见过不知道多少的孩童,贵族的、贫民的、单亲的、孤儿的……但无一例外,绝大部分仍处在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总是免不了哭泣,奔跑时会跌倒、将蜜酒打翻在客人的衣襟上、哭闹着想要某样玩具,天真的骄纵、不知限度的任性和不知何来的脏乱……他以为他今天所要见到的这个孩子,哪怕有着那样特殊的身世,也依旧不能免除这般那般的缺点,但谁知道,从走入这幽暗的地下室后,他的表现,却令他感到十分的惊喜!
更别说,还能够从他的几句话中,快速而敏锐地得到了与自身关系最密切的消息。
“那你的父亲呢?”他继续问道。
叶远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欧恩也不介意,他提示一般问道:“你可曾想过,那么多无家可归的流浪儿中,为什么德莫特·弗洛却偏偏收养了你和阿尔杰?”
“他并没有提起过原因。”叶远回忆道。
其实是因为他对此并不怎么感兴趣,而阿尔杰,他仅仅只是因为被收养这一事,就几乎要感激涕零了,又怎么会思索德莫特·弗洛为何要仅仅只对他们二人伸出援手?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也许,德莫特·弗洛那个老古板,就恰好是你的亲身父亲呢?”欧恩嘲笑道。
“教中有规定,神职人员不能结婚。”叶远一板一眼道。
“虽然聪明,但还是阅历有些浅薄。”欧恩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手中的戒指,缓缓诱导道:“也许,德莫特·弗洛其实是一个表面一套、内里一套的伪君子,也许,他只是受到了魔鬼的蛊惑,奋不顾身地堕入了爱情的深渊,甚至不惜为此背弃了他一直以来虔诚侍奉的上帝?”
说到这里,就连他一贯以来都很平静的面容上也不由地浮现出些许复杂的情绪来,但他很快地又收拾好了自己的思绪,他重新看向了叶远,目光中带着饶有兴致的笑意:“否则的话,当初和我一同入教,一同宣誓,也是一同成为主教的德莫特·弗洛,又是为什么,会沦落到只能主持一间乡间小教堂的地步?”
“难道你就不好奇,”他从座椅上弯下身来,凑近来说道:“他宁愿眼睁睁地看着你被骑士带走,也不愿意被暴露出来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吗?”
叶远垂下了目光,任由长长地睫毛遮掩住自身的神思。
“嗯?”欧恩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他站起身来,伸出右手,用力地拉出了面前这孩子藏在了背后的手臂。
因为握住的手掌太用力,指甲已经划伤了掌心,有点点的鲜血溢出。
欧恩这才注意到,哪怕再镇定冷静,他面前的这位,也还只是一个八岁大小的孩子。
他低下头去,恰好能看见他抬起头来时愕然的眼神,蔚蓝色的眼眸就像是了无浮云的晴空、也像是澄澈瑰丽的海,还未曾沾染任何的愁绪。
他顿了顿,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条纯白色的手帕,不甚熟练地给他打了个不怎么美观的结。
他又重新坐了回去,没有再试图戏弄他,而是轻叹一声道:“和你的父亲简直就是一个性子!”
接下来,他用一种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