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从天而降,亦不是姗姗而出。
仿佛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大厅上已经多了一个聘婷袅袅的白色身影。
唐小逑是个小机灵鬼,早已和唐袭一左一右,在舞台周围布下了无毒的云雾弹。
冉冉雾气,如诗如画;谪仙降世,如琢如磨;顾盼生辉,如痴如醉。
随着唯美身姿的轻盈舞动,悦耳的琴声相伴而生,如影随形,配合得恰到好处。
琴曰春雷,唐所斫,诸琴之冠,天地间尤物也。
舞者如鸿雁凌空之时,琴声悠扬清越,挟裹着一股不念过去不畏将来的洒脱与欢悦;舞者如鹭鸶闲庭信步之时,琴声轻缓低沉,一声慢过一声,似乎要将这天地间的缠绵悱恻在音符间歇演绎殆尽;舞者如白凤飞旋而上之时,琴声激越昂扬,你能透过琴声看到远处的落日余晖与飞瀑漫天……
众人看不清面纱之下的面容究竟如何,但无一不觉得此情此景,唯有梦中方得窥见。
舞至美忘形,每一个动作的变化都蕴含万物之语,仿若天神的云间逡巡。
音至美无痕,每一个音调的转换都合乎天地之道,扶摇直上与群星共鸣。
这是狐不惑与林春归的第一次合作,却配合得天衣无缝!
舞者停,琴声落,一盏茶的时间已过,堂中仍是一片近乎空白的寂静。
当一个梦过于美好时,人们往往不愿意醒来,而宁愿继续沉溺梦中,哪怕明知到了该要醒的时候。
“好一曲《惊鸿舞》!”
功力最为深厚的王奇宗率先恢复正常,清亮的掌声次第响起,最后整齐如雷鸣涛涌,不少人甚至激动得泪流满面。
太美了!简直太美了!
身穿梦幻舞衣的狐不惑犹如一只圣洁的白鸟,振羽而飞,一颔首,一回眸,都能将人心摄去!
失魂落魄,原来还可以有这样一层境界。
方才惊艳众人的蓝诗洛与之一比,便少了三分气质、三分灵动、三分霸气和一分妩媚。
孰更胜一筹,且不用掀开面纱,已高下立判。
现场唯一未被这场绝世之舞所倾倒的,也就只有默默站回蓝洵身边的蓝诗洛了。
她如突然坠入寒冬腊月的冰窟,浑身瑟瑟发抖,毒蛇一般的眼神射向卓然而立的白色倩影。
这个人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在自己的订婚仪式上大出风头?
春归哥哥为什么要给她伴奏?两个人配合的默契也太不寻常了!
蓝诗洛作为苍穹派掌门的独女,自小娇生惯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又因为生得美丽绝伦而备受追捧,长这么大也就受过两次大的挫败。
第一次是眼睁睁看着玄冥教魔女的美人榜排位居于自己之上却无可奈何,第二次便是眼前这次!
是可忍,孰不可忍?!
蓝诗洛左手一翻,三根比牛毛绣花针更细的毒针朝着正在优雅谢礼的舞女腰部飞去。
此毒无解,只要沾上,即刻毙命。
蓝洵眼角轻轻瞥过,见到自家女儿的举动,暗自叹了一口气,并未阻止。
林春归眉眼一动,持琴而立,浑不在意将狐不惑将身边一拉,那三根毒针已被他无声无息收入袖中。
他的确是在怜香惜玉,但惜的可不是狐不惑,而是沉不住气的蓝诗洛。
蓝诗洛的武功勉强称得上中等偏上,才一出手便已被狐不惑察觉,若是由她来还手,恐怕是非死即伤的恐怖袭击场面。
如若世上有人认为魔教教主是吃素的,恐怕他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然而,林春归这一诡异的举动,落在正吃飞醋的蓝诗洛眼中,却是大大的不妥。
自己要订婚的男人,非但不帮自己惩治这个不识好歹的小贱蹄子,居然还在保护她!
自尊心备受打击的蓝诗洛一时气急,脱口而出:“这个婚我不订了!”
话音刚落,她便后悔了,惊慌失措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然而,这一句石破天惊的退婚之辞堂下诸人都听得无比清楚明白。
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再后悔,也收不回来。
许多年后,蓝诗洛也曾无数次回想,如果自己当时忍了下来,之后的一切是不是就会有所不同,她是不是也不至于走到无可挽回的那一步。
“胡闹!你这是得了失心疯?”
还是蓝洵老成持重,一句话就将蓝诗洛的失态给兜了回来。
蓝诗洛委屈兮兮地望向遥遥相对的林春归,只要他也肯给个台阶下,这句话就可以当做没说过。
可是,林春归似乎被她的激愤之词惹怒,抿着嘴唇,一言不发,两眼平视,静默僵持。
“呜哇!”
蓝诗洛的泪水如出闸的洪水肆掠,哭成梨花带雨的柔弱姿态,浑不见方才的飞扬跋扈。
台下的龙吟峰面露赏识之色,这一哭可谓是以退为进,将一个如花少女的蠢笨无知演绎得淋漓尽致。
一句气话,说大了就是退婚,说小了,不过是小情侣在打情骂俏。
但狐不惑岂会放过如此大好机会,本想要大闹一场才可达目的的她,自然选择顺竿而上。
她将面纱一掀,将林春归的手一抓,关于主权的宣誓掷地有声。
“你不订正好,这个人,我狐不惑订了!”
你一抬眼,便看见自己最喜欢的那个人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你一转身,发现身后的枯树丛林中生出一朵纤美绽放的优昙。
你一张口,却觉察想要说话的对象其实只是海市蜃楼的光影。
类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