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壮汉!
瞎了一只眼的壮汉,终于穷图匕见了!
他一拳抡起,粗壮的长臂正正对着文初的后心,而前方的她,耳尖微动,仍自保持着行礼的姿态,似浑然不知身后危险。
“大胆!”皇帝沉沉一喝,离着最近的明腾飞立即抢身而出,却被第一场摔跤的草原人有意无意地拦了一下。只这么一刹那的耽搁,眼见那一拳就要砸到文初的背脊上……
咻的一声,侧面席榻上一道细细的影子,被陡然掷出,划破空气,后发先至,闪电般射入壮汉的太阳穴,穿透头颅,自他另一只完好的眼中透出!
他整个人顿在那里,如被施了定身术般,鲜血自双眼汩汩涌出,而那一只拳头,正贴着文初的背脊一寸距离,终于不甘而无力地垂下,向后倒去。
这一切只在弹指间。
仿佛只是眨了下眼,那方才还凶狠无比的壮汉,已如一座山轰然倒塌,死的透透。
文初回过头来,扫一眼地砖上死状凄惨的尸体,淡淡摇了摇头,“自作孽,不可活。”
“你们……”已呆住的乌兰不可置信地怔了半晌,忽的大怒而起,指着她,双眼通红,“你们竟敢杀人!”
“技不如人,背后偷袭,”赵萱冷哼一声,“乌兰公主,是你的人先坏了规矩。”
“何来背后偷袭!”铁伐部首领恸道:“特木尔是我草原第一勇士,不过一时不察,被小人施了下三滥的手段!他尚未认输,自是比试未停。”
方才那特木尔明明已是翻滚在地,无了战力,谁都看的出,楚问停手是不愿伤他性命,而此时这善意的举动生生被对方扭曲,席上不由一阵大怒。如潮的驳斥声汹涌响起,乌兰唯有退而求其次,“就当特木尔背后偷袭,你们不也暗箭伤人?既已说了不用兵器,你们同样坏了规矩。”
方才出手的人太快,没人看清是谁,这会儿乌兰冷着眼,在对面席榻上扫来扫去,就听一道声音慢悠悠地反问道:“筷子,也算兵器么。”
乌兰立时循声而望,看见的,就是执了一根筷子在指尖把玩的赵阙。
而他口中的意思……
“荒谬!”她提着裙角蹬蹬跑了上去,离着尸体三米远,已看清了穿透头颅自眼中而出的一小截,真真只是一根再寻常不过的筷子……
乌兰晃了几晃,怔怔看着赵阙,一脸的不可置信。
其实何止是她,所有的人都被赵阙的话吓了一跳。
郭皇后方才说他练了一身武艺,众人也不过听听便是,谁不知他自小孱弱,打娘胎里生出来就病怏怏的,跟那病才子卢逊有的一拼。皇子们打小习武,最为出挑的一向是五皇子,武艺精湛,多得陛下赞赏,可即便是他,也未必能以一根筷子伤人性命吧?
五皇子赵勇肤色古铜,浓眉大眼,一双星目微微一闪,“三哥,你这一手太也惊人,小弟甘拜下风。”说着爽朗地大笑起来,声震四野,“太不厚道,从来藏着掖着不出手,这闹半天,是瞧不上咱们这些花拳绣腿呢!”
“可不是,三哥不显山不露水的,原来是等着一鸣惊人!”
“该罚,该罚,必须自罚三杯!”
几个皇子纷纷起哄,赵阙也不推辞,一连干了三杯酒,姿态流畅,风雅夺人,直让不少女子都看呆了去,这才笑道:“你们可冤枉我了,师傅明言学武强身健体,切忌好勇斗狠。”顿了一顿,瞟过地上那惨烈的尸体,面上几分大悲大悯之色,“若非出于救人,我是如何也不会出手的。”
文初受不了地低下头,狠狠翻了个白眼儿,赶紧把竖了一背的汗毛给压下去。
赵阙看向她,轻叹一声,“楚大人莫要介怀,人是我杀的,我自会去白马寺诵经为这位壮士超度。”
再抬起脸来,文初一脸感激,“多谢殿下出手相救。”
赵阙含笑颔首,“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文初再也演不下去,赶紧扭过脸,朝上首的皇帝道:“陛下,微臣以为,南朝和草原一比一打平,已是最好的结果。”
皇帝也正有此意,点头道:“那便……”
“陛下!”
蹲在尸体之前的乌兰猛地抬头,看的却是文初,双眼泛着红,咬着牙说:“草原只有胜负,从没有平局一说。”
文初几乎被她歇斯底里的模样怔了一下,这乌兰一直戴着钿子,流苏遮住了半面,眉目瞧的不甚清晰。而这会儿离着她这么近,仰起脸来死死盯着她,眼下犹带泪痕。
她才发现,这个少女,真正是美。
不同于南朝女子的纤柔,这种美带着三分娇俏,三分异域的妖娆,还有三分说不出的英气,眉心间一点金花,十足的拿人眼球。
她正想着,蓦然听见一声细细的传音,“莫看她眼睛。”
文初心下一跳,立刻不着痕迹地调转开视线,她没转头去看赵阙,乌兰却若有所觉地扭过了头。望着那边的坐席,从大公主的位置看到六皇子,迷惑地蹙了蹙眉——那边的人太多了,除去赵阙是一人一几外,其余的皇子大多带了妃子和美姬,就跪坐在他们身后,四皇子和五皇子还带了孩儿,加上婢女太监,粗粗看去几十号人。
乌兰便在那些人中飞快过了一遍,着重看了眼赵阙,见他正和大公主有说有笑,眼中的迷惑更甚。
文初垂下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惊异的光,“乌兰公主,到此为止罢。”
乌兰站起身来,将流苏抹至耳后,一张方才让文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