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京城的雨下的真大,大到城外的小山变成了一座孤岛,周围都是水,漫天遍野的水……
而我游泳的水平也骤然提高,无论身在浅处还是水深处,我的身躯都可以漂浮着,不费任何力气。
就好像,我天生就是水中的一员。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我又是怎么到了这水中?白云黑土什么话都不会说,只知道舔着我的手掌“吸溜溜——”的嘶鸣。
还有两条美丽的黄金蟒,我见到它们觉得非常亲切,可是它们就在水中望着我,不肯上岸来接受我的抚慰。
头一次知道,黄金蟒也是会流眼泪的,或许是因为水珠溢到了眼睛里面……
我很想召唤两只黄金蟒跟我一起走,边疆才是我应该常驻的地方。
可是看到黄金蟒流泪的眼睛,我的心就会控制不住的疼起来,一下一下,伴随着心脏的跳动,一揪一揪的疼……
我觉得无法呼吸了,真的,再停留在这里,我也要哭起来的。
那么我继续走吧,大雨已经停息,天边的彩虹桥分外美丽。
我对着水中的两条黄金蟒招手,忍着来自心脏的疼痛。
我走了……
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我遗忘了。
但是我不能使劲儿的去回想那件重要的东西,因为一旦我努力,我的心就会疼的厉害。
那么,遗忘就遗忘了吧。
带着白云黑土辗转回到了边疆,祖父很欢喜,大伯很欢喜,干将哥哥始终如一的不怎么露出笑脸。但在问起自己的孩子和妻子的时候,还是微微的激动了一些。
“大嫂把孩子看护的好着呢,连我回去养伤,都给喂胖了。”
我们哥儿俩的关系这几年变好了许多,回到边疆的第一夜,干将就安排了四个小菜一坛酒,准备秉烛夜谈。
边疆的夜色很浓重。我却总觉得那酒寡淡的厉害。没有果香的酒,恁的难喝……
“桃子酿的果酒,养胃……”。谁说过的话来着?
“欢儿你的酒量见长啊,原先可是三碗就倒的,今儿个喝了第六碗,还稳稳当当的。”干将哥哥难得笑了笑。
“嗯嗯。哥,这酒跟水似的。不甜不酸不烈,喝几坛子也醉不了。”
我心里很难过,不知道为了什么。
干将又笑了笑:“甜的酸的那是女人家喝的酒吧?你嫂子写信回来说,你帮她买了什么苹果醋酒。日日饮用,饮食和睡眠都有见益,身子骨越发好了。还说你一点儿不盼着伤口早养好,成日里就想着去找人家买酒。那酒,是个姑娘家酿的?也叫阿珠?”
“苹果——醋酒?阿珠?”
我的心脏骤然被揪紧,一个高挑的女孩儿身影浮现了那么一瞬,然后,剧烈的疼痛袭来……
随军的郎中们都是废物,当我醒来,听到他们给出的结论是:“二爷的脉象很怪异,有时候好半天不跳一下,有时候又疯了一样的动弹,其他地方,倒都是好的。”
你们的脉象才怪异呢!要真是好半天不跳动,小爷不成了死人?
我醒来时,完好如初,神清气爽,于是继续在边疆过日子。
可是突如其来的心痛还是会袭击我,突如其来的昏倒,也又来了那么两次。
随军郎中们黔驴技穷,祖父痛下决心,要把我送回老家去休养。
干将哥哥给了我一个有力的拥抱,拍拍我的后背叮嘱:“边疆有我付出一辈子,就够了。你回家,替我孝敬父母,还要娶妻生子,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哥哥很小心,不再提起有关“阿珠”有关“果酒”的任何事体,而我,只要没人提起,就不会心痛到抽搐,到昏倒。
随行的两个军士,也都被严加叮嘱过了,他们矫枉过正,连一个“酒”字都不让我听到。
能回到李官镇,我很开心。
我打小被母亲被祖母娇养着长大,刚去到边疆时真不习惯,每日里吃不好睡不香,被操练的全身酸痛,父亲曾经断言,我出不了三个月肯定会逃回家来。
可是我没有,是什么支撑我熬过最难捱的日子呢?
两个军士肯定跟我的父母交代过了我的病情,虽然我从来不承认那是病。
我想,我只是对那几个字眼儿过分敏感了一些而已。
可是每天都有各地请来的郎中出入千总府,他们摇着脑袋感叹我非人的脉象,然后继续摇着脑袋走人。
我说:“这病真的没关系,我能跑能跳身子敏捷,夜里睡觉也香甜的很,别再浪费精力了。”
祖母眼泪汪汪的抱我的脑袋在她怀里,痛下决心道:“那你就给我娶媳妇,我要抱孙子!”
我说:“好。”
可是,每次母亲兴高采烈的提起哪家姑娘的名字时,我会呕吐,如果母亲不间断的提下去,我会把整个心脏都呕出来……
值得庆幸的是,千总府每日里走马灯似的来往的郎中,吓走了不少大家闺秀小家碧玉,谁家父母也不会想把闺女推到一个得了怪病的少爷怀里不是?
我已经很久没有昏倒过了,因为从来没有人在我跟前提到那几个避讳的字眼儿;我也很久没有呕吐过了,因为祖母和母亲不再寄希望于我的婚事。
然后,阿穗来了。
她是我小时候的玩伴儿,有她陪着,我不反感。
我们彼此交谈的时候很少,大部分时候她在说,我在听,或者,我在走神儿。
陈家庄的煤窑已经挖不出煤了,大青山下凭空多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