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饶是红菱怎么哀切地唤她，杨姝始终无动于衷，一双死灰般的眼睛连转动都不曾。
小太监站起来，默默走到她们身边。
红菱听到声音，侧眸看过去，看到他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哭着道：“小允子，你也来叫醒娘娘，自你来了娘娘便最爱听你讲故事了，你叫叫娘娘……”
看着杨姝如同老僧入定一般的姿势，小允子笼在袖中的动了又动，动了又动，终是狠狠一握，没有伸出来。
他的声音不似往常尖利，微微有些沙哑地道：“红菱你带她们先出去，我陪娘娘说些话……”
万千复杂的情绪下，谁也没有注意到小太监用的是“我”。
红菱不疑有他，这一个月来，小允子的确对娘娘忠心耿耿，有时候娘娘也会单独留下他来，给她讲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更何况刚刚小允子还不畏死地冲出来，只为娘娘能少受些折磨，红菱怎么可能不信他。
周遭很快就安静下来，偌大的宫殿内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这是他一直以来最为希冀的时光，每一次杨姝单独将他留下，让他讲故事，看着她那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他便满足地好像拥有了全世界。
可是，他没想到，真相总有一天会到来，她不可能一直被蒙蔽着。
看着从来都鲜活朝气的小姑娘，变成了现在这幅死气沉沉的模样，他便万分心痛。
章子韫蹲下身子，温柔地伸出手替杨姝整理着凌乱的长发，将她的珠钗环佩都一一取了下来，又取了块帕子轻柔地擦拭着她已经红肿起来的双颊。
整个过程杨姝都一动不动，好似失去了所有的感知一般。
“娘娘，皇上他根本就不爱你，你又何必强求？”章子韫轻轻叹息，说出的话却犹如在杨姝的伤口上撒盐一般。
快刀斩乱麻，杨姝必须要面对。
杨姝面无表情，却痛得忍不住掉了一滴泪，唇轻轻动了动，“痛……”
章子韫一怔，看着她的模样，心中一恸，忍不住问她：“痛？哪里痛？脸还是很痛吗？我去给你找点药来敷敷吧……”
杨姝的眼泪断断续续地流了下来，一颗一颗好像砸在了章子韫的心上。
他终是忍不住逾矩了，将杨姝轻轻抱入怀中，温柔地，一下又一下抚摸着她的长发。
杨姝却又沉默着靠在他的怀里，无动于衷。
章子韫抿紧了唇，双手紧了紧，终是忍不住启唇道：“杨铧将军建立的战功已经达到了封候拜将的地步，军中威望盖过天子，大权在握，已是天子的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你嫁入宫中，他献出兵权，杨家的势力正在一步步瓦解，终有一天，杨家将不复存在，你可明白？”
怀中的人仍是沉默着，章子韫却能感觉得到她动了动，好像终于醒了过来，从他的怀抱中挣脱了开来。
他的手上一空，便好似心上也陡然一空一般，怅然若失。
杨姝一双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定定地望着他，声音嘶哑的可怕，“你说我爹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