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身在官场,身不由己也是正常。”许达全像家常一样,说:“半年前,朝中局势大乱,皇上病重,太子监国,与张相国政见不合,时常争执,你爹在写给我的信中,多次提及。”他正色道:“你爹还在西南镇守时,张相国出使过那边,与你爹一见如故。后来你爹调任扬州,与他不无关系。因此你爹持了拜帖上门,认了老师,一直称呼他为恩师。”
“你爹死之前半个月,张相国与太子当堂争吵,当时你爹给我写信,说恨不能人在京城,可以保护恩师。”许达全道。
唐白认真的听,不敢错漏半句。
“我有一知交故友,三年前,官居二品,可因为家中寡母故去,一时悲痛欲绝,竟然一病不起,不到半月就病故……”许达全说。
“又有一从三品官员,据说得罪了哪路子郡王,随便安插了一个草菅人命的罪名,就判了斩立决了……”
许达全看看唐白的脸色,继续说道:“还有一个新科状元,在殿试时本就钦点了,皇上也是赞不绝口。结果他得意忘形,不小心说了一桩朝廷中人人都知道,却谁都不敢说的话,皇上当场脸色就变了,只是碍于体面没有发作……那新科状元晚上回去就自戕谢罪了……”
唐白听着听着,这才明白,敢情许达全不是在分析事情,而是通过各种离奇的例子,告诉她,爹爹身在官场,效力朝廷,突然一时想不开自尽死了,也不是没有先例的。
“张相国如今情势如何?”唐白突然发问。
许达全还待继续讲,打算用别人的例子宽慰唐白悲伤的心,听见唐白发问,就道:“还有什么,太子看他不顺眼,就这样分庭抗礼着呗。”
既然张相国没事,那跟爹爹的关系应该不大。
除了二舅口中的张相国,爹爹提得多了些,还有什么异常?
没有。
外祖病重要她和娘回来探亲,有大舅书信为证。
花家突然提前婚期,很蹊跷,但是是爹爹一力主张,与旁人无关。
只是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方法,让花大人同意了。
光是娘要回来给外祖侍疾这个理由,并不充分,毕竟连她那时候都不信。
那么,爹到底跟花大人说了什么?
提前婚期,那末爹爹就是下了死的决心。
只是不知道爹对花大人,是坦白,还是撒谎?
花涛!
唐白默默念着这个名字。
许江当街拦轿,花涛没有震惊,没有疑问,只是对他说“节哀顺变”。这只有已经成定局的人,才会说的。
唐白攸地觉得黑暗中一点亮光,照明了她迷茫的视野。
她要去找花大人,问个清楚。
唐白把前因后果说给许达全听,她已经可以断定,花涛是此事的关键人物。
爹死,他升职,这也太巧合了吧。
二舅知道的,都已经全说了。剩下的,只能她自己去查验了。
下定了决心,唐白泪中带笑的睡了。
这是到达徐许州五天以来,她第一次睡着了。
听闻噩耗第一天,唐白晕过去。
第二天,反复叫了许江来问,恨不能把他祖宗十八代埋在哪里都问清楚。
第三天,又叫了许江来问。
第四天,发呆。
第五天,就是今天。
唐白睡了一觉起来,像是什么也没经历一般精神抖擞,她大口吃着菜,像是欺骗阿竹,也像是说服自己:“恩,没错了。我刚才做梦梦见爹娘了。他们就是诈死。他们说,要是我能找到原因,就出来与我相见。”
阿竹点头,大口扒饭:“是呢。”
可是老爷严肃,夫人怯懦,他们何时会跟小姐开这样的玩笑?
阿竹心里跟明镜似的。
老爷夫人是真的死了。
她在逃避。
似乎这是一个闯关游戏,只要她找到原因,老爷夫人就能活过来。
而这个原因,就是小姐的精神寄托。
她无法狠下心肠去拆穿。
“吃饱点,路上累得很。”唐白大声说着,狡黠的眨眨眼,却不知道她的眼窝已经深陷下去,周围黑青一大片。
阿竹心里一酸,看着强自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小姐,将脸埋进碗里,让眼泪落在饭里。
“表姐,你可别伤心了。”许达生的女儿许筠萍带着小弟弟走过来,她今年十五岁,比唐白小八个月。
小弟弟名唤许筠威,今年六岁。
许达生一共育有二子一女。大儿子许筠铭和许筠萍、许筠威均为正室李氏所出。
许家书礼世家,家风严谨,若非正室无所出,一律不许纳妾。
许筠萍进屋就看见阿竹似乎在收拾东西,诧异道:“你们要走?”
“嗯。”唐白道。
“那我回去跟娘说一声。”许筠萍有些怅然:“哎,你一个人孤苦无依,唐家又被抄了,身上连银子都没有,能走到哪里去呢?我让娘给你些盘缠。”
小弟却笑嘻嘻扮个鬼脸:“姐,你可省了事了,娘还要你劝表姐回去呢,哈哈,这下子不用劝,她们自己就要回去喽。”
说着跳着脚拍手鼓掌,也不知道是因为许筠萍不用开口赶人,“省事”的缘故,还是因为唐白要走的缘故。
许筠萍听得脸都红了,呵斥许筠威:“胡说什么呢?”
许筠威见姐姐不高兴,悻悻的低着头不说话。
屋子里的气氛十分尴尬。
许筠萍想了想才道:“我也不愿意来,只是娘自己也不好意思,但是外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