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天气尚冷,微凉的春风仿佛要将人融进寂静的夜空。也许只有内心和天上那弯月一样冰冷的人,才能不被这醉人的风儿吹醺。夜很静,静得能使人听见风吹草低的声音。
夏莞挽起头上的盖头,望向窗外:天上的那抹光亮可是银河?黑羽的喜鹊可真有福气呢,每年都能为牛郎织女搭起一座桥,静静品味他们柔顺缠人的爱情,偷听情人互诉衷肠。
夏莞看了看面前的铜镜,镜中的人身穿红衣,盘着高高的发髻,皓腕如霜,黑发秀眉,当真如清风回雪一般。
“这样的美人,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小姐一定能把太子殿下迷的魂不守舍。”夏莞身旁的侍女嘻嘻一笑。
“旁人的心,谁能明白呢?”夏莞放回盖头,重新坐回床边,“淑儿,你也出去吧。”
淑儿是一直侍候夏莞的侍女,夏莞自小与她一起长大,名虽主仆,夏莞却一直将她视如幼妹,因此这次出嫁,淑儿也一并跟了过来。
“是是是,小姐和太子说话,谁敢偷听,奴婢这就走了。”淑儿调皮地笑笑,随即离开了房间,步伐轻快,也许在为“姐姐”出嫁感到兴奋。
偌大的东宫,一时间只剩下夏莞一人。
就在一个月前,她还只是山东道御使的长女,一个普通官宦人家的小姐,像所有十七岁的女孩子一样,过着闲适平静的生活,偶尔也会憧憬一下自己未来的夫君。可就在这短短的一个月间,一切都化作了泡影。儿时的幻想,闺中少女的春梦,都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娘,莞儿不想去参加选妃,太子是未来的皇帝,三宫六院,他不会喜欢我的。”
“莞儿,娘知道你为难。可是你爹得罪了巡抚,我们夏家不日就会有灭门之灾。你爹不愿意妥协钻营,可娘不能不想办法,这次太子选妃,娘托人在名单上补上了你的名字,你若能当上太子妃,我们夏家也许能因此保全,否则,怕是逃不过别人的报复了。”
爱情可以不要,尊严可以不要,但家人不能抛弃。如果自己当上太子妃可以让双亲小妹一生无忧,那未来也就不那么重要了。这大概是夏莞此时最真切的心声。
好在皇家为防止外戚乱政,选取太子妃都以清贫人家的女儿为限,夏莞自己也不过是一个七品官员的女儿,可以说刚好打了擦边球。但以她的才貌学识,比之朝廷大员家的千金也绝不逊色,在一般人家的女儿中当然是鹤立鸡群。所以轻松度过了初选,至于终选的情况,却是她始料未及的。
嫁给一个自己素未谋面的人,远离家人,终生生活在这高高的宫墙之中,已经成为夏莞无可回避的未来。就在今夜,她不得不与他结合。
门开了,一个男子穿过重重的红帐,走到了夏莞面前。
脚步声急促中透露着稳健。
夏莞盖着盖头,看不清面前的男子。但她清楚,盖头掀起的那一刻,即是一场博弈的开始。
“你就是夏清的女儿?”他没有急着掀开夏莞的盖头,而是拉了张椅子坐在夏莞身前。
“是,臣妾前山东道监察御使长女,殿下的妻子。”夏莞轻轻应道,语气十分温柔顺从。
“山东道的奏折本宫之前看过,前些日子听说你父亲挂印去官了。他送你来是想官复原职还是再升一级?道监察御史的薪俸不过七石五斗,你家的银子倒是不少嘛?”
夏莞身子一颤,显然,贿赂的事情没有瞒过太子。
“今年黄河决堤,山东沿岸多处决口,这些事情太子知道吗?”夏莞却没有直接回答李恪的问题。
“父皇前日刚刚令我统筹安排治河事宜,我自然知道,你问这些做什么?”夏莞这没来由的一问让李恪有些摸不着头脑。
夏莞道:“圣旨上说的是拨五十万两银子,这些钱又要修堤又要赈灾,太子认为够吗?”
夏莞这一问正是李恪连日来的心病。其实他对治水的事情殊不精通,但是他近日翻遍了前朝治水的记录,只觉得五十万两银子无论如何还是少了些。但治水的方案是工部尚书和户部尚书一起拿的主意,他自己在这上面又所知甚少,因而只能暂且信了。但是这中间的缘由,他是断然不肯说给夏莞知道的。
李恪轻笑一声,道:“赈济灾民也不只是朝廷拨钱,各省藩库也得出银子,算起来也够了吧。”
夏莞道:“朝廷说是五十万两,户部往外拿的时候砍一刀,工部再砍一刀,真正到了河道上不见得能剩下一半呢。至于各省的藩库,远了我也不清楚,太子殿下尽可以去瞧瞧山东的,看他们还能拿出几文钱来。”
京城各部之间相互扯皮是历来就有的情况,但中间的纠葛也只有高层的官员才能知晓。李恪眼见此事从夏莞一个女子口中说出,不由得吃了一惊。
他心中虽然惊动,面上却不肯露出一分,冷笑道:“吏治是国家之本,这种事情大抵还轮不到你一个女子来谈论。你说的那是前朝恶习,也敢随便套到当今头上?”
李恪的挖苦犹如一把利刃深深扎进夏莞的心头。她猛然掀起自己头上的红盖头,直直的注视着眼前的男人,这时已不可能期盼李恪还会尽到他新郎的责任,再等他掀盖头,只能自取其辱。
李恪的心中微微一动:“眼前的女子确实太美,面容自不必说,皓腕娇躯,肌肤胜雪,瓜子脸上柳眉轻悬妙目含情,在红烛的映照下散发出独特的气质,令人不饮而醉。若换了